他準備起身,即將開口時……
坐在對面的蘇淳風很及時地喊了聲:“爹。”
“嗯?”蘇成愣住。
蘇淳風微笑著抬手示意父親別說話,然後,他站了起來,雙手抬起下壓著示意大家安靜些,臉色微紅害羞般道:“大姥爺,三姥爺,五姥爺,舅舅,舅媽……”他很禮貌,不厭其煩地挨個兒地稱呼了在場的所有長輩們,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猶猶豫豫著說道:“那個,大家先別說話了,能不能聽我這個小孩子說兩句啊?”
其實這種場合,這些事情,怎麼排都輪不到過完年才十八歲,而且還是晚輩的小年輕蘇淳風來說話的。
但蘇淳風較為特殊,他是老陳家最有出息的女婿蘇成的長子。
就看在蘇成這張財神爺般的面子上,所有人也不好說什麼。更何況,一群長輩,老陳家的人,能當眾拒絕一個孩子提出的要求嗎?
顯然不能。
這些,都在蘇淳風的預料之中——其實以他不好出風頭的低調心性,原本是不想在這樣的場合下開口的。就連年老的陳獻都甘願受到些屈辱,從而達成自己的心願,蘇淳風又何必去非得為陳獻鳴不平呢?
但今天,他必須開口說話。
因為他知道,他不開口,父親就要開口了。而父親又是一個直性子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最是容易衝動,有啥說啥。如果讓喝了些酒的父親開口的話,說出來的話肯定很衝,很難讓人接受,從而得罪在場的所有親戚們。
可如果有些話從蘇淳風的口中說出來……
那就不一樣了。
因為他說得再難聽,到最後這些親戚們再如何生氣,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私下嘮叨腹誹幾句,表面上卻不能和孩子一般見識。這樣一來,親戚之間的關係就不至於僵化了,母親陳秀蘭,以後也不會在孃家親戚們中間太尷尬。
蘇成眉頭緊皺,但卻沒有說什麼。
陳秀蘭卻是有些擔憂和尷尬地看了看親戚們,然後斥道:“淳風,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哎,淳風高中都快畢業了,學習又好,是有文化明事理的孩子。”陳秀芝搶著開口說道。她覺得自己之前在屋子裡說出的那番話,肯定會影響到堂妹一家人的想法。更何況,蘇淳風還是一個孩子,得知他的父親當年就是因為沒有受到陳獻的幫助,所以才會苦苦務農好些年,那麼蘇淳風心裡肯定是不會高興的。
陳順和眼珠子一轉,道:“那,看來孩子們也都大咯,咱們作為長輩的,總要給孩子們說話的機會,淳風你說吧。”
有陳秀芝這樣心胸狹隘之人開口贊同,又有東道主陳順和的支援,其他親戚們當然也都紛紛點頭,一個個面露笑容地看向蘇淳風,尋思著這個半大的孩子,能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什麼話來?要是丟了老蘇的家人……
那可真就好玩兒了。
當聽到蘇淳風說他要講幾句時,陳獻的心裡就輕輕顫抖了一下,只是他的神色依舊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他不會表態。
他已經在這樣的場合下,被諸多晚輩本家親戚們,批判諷刺挖苦埋怨得有些麻木了。甚至於,耳邊似乎都聽不到他們說的那些話,反而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和一幫同樣年輕的人去批鬥別人,尤其是批鬥親人的時候……
那些往事,很讓他自責懊悔、愧疚無比。
在客廳裡的議論聲漸漸靜下來之後,年輕的蘇淳風才微紅著臉,似很小翼所以斟酌著慢慢地說道:“三姥爺,您自己也認錯了……以前的一些陳年舊事,您做的確實不對,這方面受到大家的批評指責,也沒啥,是吧?”
“嗯。”陳獻神色和藹地點了點頭。
“親戚嘛。”蘇淳風大概覺得自己說錯了這個稱謂,就趕緊更正道:“這邊說起來,應該是老陳家的本家人,尤其是晚輩們,埋怨您當了官有了權力之後,大家去求您委託您幫忙照應下,但您真沒為他們做過什麼……所以這方面,您確實顯得有些不太近人情,或許有些事情不過舉手之勞,可您都沒做,這也不好,是吧?”
陳獻略帶歉疚地點頭承認:“嗯。”
蘇淳風就笑著聳聳肩,扭頭掃視著眾人,道:“看看,我三姥爺這胸懷,氣度,確實不一樣……哪兒做得錯了,他懊悔,所以向大家道歉,還鞠躬了!一個長輩,一個年老的人,一個曾經有著顯赫官威手掌大權的高官,因為自己以往的一些過錯,向全家族的人鞠躬,表示他的歉疚,難道僅憑這一點,我們不應該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