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話說,吃人嘴短。不管是海鮮燕窩,還是這薯子,吃了終歸是吃了,吃了你就抹不開面兒,這符合人類的行為心理學。
這不,老頭兒三口兩口,啃完薯子,拍拍肚子,臉上現出愜意,方要伸手去端八仙桌上的倒滿白開的罐頭瓶兒。忽地瞥見薛老三怔怔盯著自己。
饒是老頭兒一輩子胸懷坦蕩。也不禁被瞧得老臉脹紅。
“咳。咳咳……”
老頭兒乾咳兩聲,似乎想轉移注意力,“你剛才說啥子來著嘛,新區工作難開展。找我把把關,品品脈,這個把關和品脈,我老漢肯定是不成地,可作為老雲錦,老同志,老黨員,某些方面我還是可以談一談地……”
吃人嘴短,老頭兒終究不能死不開口。雖然他所謂的某些方面,說來說去,就是讓薛向多多教育幹部,要一顆公心,心懷人民。自然會博得老百姓的支援等老生常談,無甚營養。
可只要老頭不再死咬牙口,薛老三便知曉機會來了。
“您老說得對,戲詞兒都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實事求是地說,我雖不是像您一般的好乾部,但心中還是有老百姓的……”
薛老三話至此處,被老頭兒揮手阻斷,“你薛書記的事兒,我也聽到些,論本事,甩我老頭子十條街,招商引資多大的事兒,都讓你幹成了,不用十年,肯定惠及德江,再一個,你來雲錦這段時日的施政,我老頭子也看在眼裡,可以說,是老百姓得了大好處,你差不多是這些年唯一讓雲錦老百姓不齊聲罵孃的幹部!”
薛老三沒想到老頭兒給自己的評價還挺高,笑著道:“您老過獎了,既然話說到這兒,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新區草創,百業維艱,您老是我雲錦黨員的旗幟,值此危難之際,我希望您為雲錦管委會黨委班子,為雲錦新區二十萬百姓,再發揮發揮餘熱!”
老頭兒的性格,薛老三已然摸得差不離了,跟他苦苦哀求,肯定沒用,這是個有公無私的人,只有打著官方旗號,動輒言百姓利,才有說服他的可能。
果然,老頭兒老臉一僵,愣了愣,立時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我老了,老了,除了尚能扶得動犁,牽得住牛,哪裡還有什麼餘熱嘛,不說嘍,不說了嘍,老頭子困了,先去睡了。”
說著打個哈欠,站起身來,“雪越下越大,這個樣子,你今兒晚上,肯定走不了嘍,你要是願意擠,就跟我老頭子擠一張床,墊的蓋的,雖有些破,可都是剛洗的,乾淨得狠,我老頭子也沒的病;你要是不願意,就到灶口坐到,自己燒柴火烤。”
說罷,撩開布簾,徑自轉回裡間。
薛老三並不阻攔,亦不尾隨,安安靜靜地坐著,盯著搪瓷鋼新倒的熱水騰起的熱氣,怔怔出神。
他實在想不明白老頭兒緣何拒人千里,腦海裡老頭兒的履歷歷歷在目,這樣一個近乎雷鋒同志的老黨員,無慾無求,活著的目標和價值,似乎就剩了助人為樂,可他為何不願配合自己的工作呢。
且聽老頭兒方才對自己的評價,還是極高的,由此可知,在老頭兒眼裡,他薛某人還算是好官一個。
再者,先前,他站在籬笆前,驚動了狗窩裡的狗,大聲狂吠,警醒了老頭兒,老頭兒開啟門後,下意識地那番話,充分證明了他薛某人所猜不差,老頭兒在當地就是擁有崇高的威望,要不然何以那般自信。
這下問題就出來了。
一,老頭兒是雷鋒一般的幹部,別無他求,對雲錦的老百姓,是無私奉獻;
二,老頭兒也認可了他薛某人是好官,可還是拒絕了自己的要求,甚至不待自己張口道出如何相幫,只說了希望老頭兒發揮餘熱,老頭兒便甩袖而去。
三,老頭兒威望崇高,有這個能力影響當地百姓?
這一,二,三,一捋清,薛老三心頭的迷霧越發沉重了。
一個有能力,且有意願,能助好官為百姓造福的老黨員,緣何不願出手相助?
無論怎麼講,都講不通的,三點是矛盾的。
要麼老頭兒非是大公無私,知曉雲錦是一攤子亂麻,不願沾這攤麻煩;要麼老頭兒,是沒那麼強大的影響力,不願丟醜露乖;
薛老三心頭方浮起這兩個念頭,立時又被他甩頭否決了,一個無兒無女的老鰥夫,一個放棄了高官厚祿的老黨員,哪裡會怕麻煩,老頭的履歷上映襯得絕對是光輝到極點的一生,這樣的人物,如何會怕麻煩,如何會死保自己名聲,而不願為民謀利?
這根本說不通!
難道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