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罷。她的心思我何嘗不知,斷不肯為人妾室的。只是這一遭,動了官媒,若是不應,豈不折損了唐國公府的臉面。”
“倘她果真不願意去,倒也不是無法。”杜如晦頓了半晌道,“英華她主張大,這事你我皆不好作主,且隨她自去與二郎議定。你只明告她知,此事既已由官家掌媒的插手,應與不應,定是要拿個主意出來的,不可推諉拖沓模稜兩可。”
再過了三日,那掌媒的又上門來候回話。穆清前兩日間追問她數次,英華爽直乾脆,從頭至尾只一個不字,再問她便放話要捐軀疆場,再不回東都。杜如晦又懶管這些內宅事務,故她只得打起精神去應對那掌媒娘子。
掌媒娘子終是一臉憤憤地離開杜宅,趕著往唐國公府去回稟。一坐回馬車內,便義憤填膺地同趕車的道:“呸!我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好的福分,作個妾室還要勞動官媒,原是個無品無階的人家。多少正經官家的女兒掙著臉要往國公府裡送,她倒好,當真是不識抬舉。還將軍後人,人去茶涼了還端著款兒不放。”
這邊午後剛回了訊息,天擦黑時,一騎烏黑油亮的大馬已一氣兒馳騁到了杜宅大門口。穆清使人開了門,隨他們鬧去,自己卻氣定神閒地與杜如晦在正屋簷廊下臨水坐著,靜候阿雲和阿星輪番將前院的事一一回稟。
“這長孫娘子難不成是糊塗的麼?”阿柳想了好幾天,任是想破了頭皮,卻如何也想不明白,此時再忍耐不住,發話問道。“李家二郎本就冷待她,明曉得他心頭只有英華,偏要往家裡拉人,這不是,這不是替自己尋不自在麼?”
穆清漠然一笑,“說她糊塗,她確是個精明的,知道以賢良博取夫君的讚賞。一旦入了府,時時在她掌控下,以英華的耿直性子,還不任由她搓捏?再者,英華能與二郎並肩沙場,又有哪個女子能做到?然有朝一日卸下戎甲,爭寵於內宅,與庸常女子便再無不同,自此二郎心中的英華,只怕是要消散了,長孫娘子的大患也便除了。一舉濟三役,何樂不為?”
阿柳恍然大悟,“好緻密的心思。確不糊塗。”
“若要說她精明,她卻真真是第一糊塗的人。”穆清呵呵笑著,又接著道:“天下萬物,惟有情絲最是難系,亦最是難解,有時堅韌賽過鐵石,有時卻一觸即斷。費盡心機大多終是枉然,何必將自身纏繞其中。”
這一句,阿柳卻十分只聽懂半分,待要再問,瞥見杜如晦抬眼朝穆清瞧了瞧,臉上似笑非笑,神情飄忽不定。
正說著,阿雲快步來報,“李家二郎著惱了,直抓著英華問,如何不肯嫁,可是這些年白好了一場。英華性子抝,偏不開口,還在頭裡僵持著。”
一時阿星又來稟,“英華怒急了,嚷開說,此生絕不為人妾室,若要逼迫於她,她便,便往西疆去作了傭兵,馬革裹屍,永不相見。因被拽了一邊的臂膀,掙脫不開,另一手劈頭便削下一掌,那位郎君竟是不躲,生受了。”
杜如晦忽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聲,“別家的小娘子賭氣起誓,皆言青燈古佛,咱們家的這位竟是馬革裹屍。”
穆清斜睨了他一眼,“你且莫笑,此事鬧將開來,少不得你往唐國公跟前去周全。”說著忍不住捂嘴跟著笑了一陣。
“你也莫笑。”杜如晦正色道,“既他們這般,成日介鬧著,終究不成事。你可想過日後的事?”
穆清何嘗未想過,到底只是個阿姊,並非生母,不好隨意替她捏主意,常想著待她再大些,自己心裡頭有了計較,再論不遲。怎奈她眼看見著便要到及笄之年,卻依舊不著調,如今更是教人拿捏住了作文章。
見她不語,杜如晦又道:“我與她指點一個好去處如何?卻不知她能否真舍下二郎,亦不知你作阿姊的可願狠一狠心。”
“是何去處?”要她狠心,又怎會是個好去處,穆清握住了拳頭,探身問到。
“李家三娘,二郎的親姊,嫁去大興城柴家的那位。聞說她以柴家府兵二百人,熬煉出一支精騎,勢如閃電,銳似劍刃,個個身手了得。”杜如晦悠然道。
原是李秀寧,竇夫人在世時屢屢提及,便是唐國公也當眾讚許過幾次。穆清悄悄舒了口氣,鬆了鬆握緊的拳頭。“果真是個好去處。”
前院內兩人鬧騰了一陣,各自覺得無趣,穆清出去又勸解了一番,方才半推半請地將李二郎送出門去。夜間,穆清至英華房中,將杜如晦的主意道予她聽,英華不加絲毫猶豫,當即應諾,只求速速地離了這一攤是非悲憂。L
☆、第一百零六章 千金散盡(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