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也聽不明白她在說甚麼,自顧自地歪著小腦袋想了片刻,忽然不搭調地開口問道:“從前她們總說鳳翎的阿母早就不在了,姨母這是要帶鳳翎去找阿母麼?”
阿柳與穆清一齊怔住了,連得阿柳身旁坐著的四郎也眨著眼看向穆清。穆清垂眸沉默了一息。再抬眼時眼中盛滿了慈愛。“她們渾說呢。我便是你阿母呀。”穆清望著那雙盛滿驚奇的杏眼,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指向四郎和阿柳。“這是你阿兄和柳姨母。”
小小的人兒還不甚明白,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睛發了一會兒怔,又教馬車顛晃了好一會兒,倒頭便伏在穆清膝頭睡去了。阿柳猶滿面疑色。欲言又止。穆清撫著她細軟的髮絲,淡淡道:“世間再無汝南公主。亦無李家的鳳翎,自今日始,她是我的孩兒。”
馬車碌碌地向西馳了一整晚,如今世道太平。一夜安然無話。次日拂曉時分,終是駛入一小城鎮中,又行了一盞茶功夫。進了一座並不規整的裡坊,慢慢停在了一間小門小戶的宅子跟前。
穆清等不及阿達放置足踏。率先跳下車去。宅子的木門“嘎吱”一聲,使得她心裡猛地一緊,門裡一前一後出來的卻是胡家大郎和杜齊二人,躬身向她行禮,“娘子。”
穆清渾然聽不見,伸手拂開眼前這二人,向院內走去。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在院內主屋的門上,院子並不大,從大門至主屋不過十來步,這十來步卻似永世走不到一般。主屋的門猛不防地被人推開,穆清停住腳步不知如何再向前一步。
門內穩步走出一人,石青色的素面遙�郟�牡盟�磣酥蓖Γ��菏侄�ⅲ�嬪蝦團�θ萑緗鵯鍇宄可�鸕牡諞壞姥艄猓�比魅腖�男幕場�
“穆清。”他敦厚低沉的嗓音將她自迷濛中喚醒,她顧不得身後那些人是否看著,朝他飛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裡,顫抖的肩膀不知是因歡喜得激越,還是不住從眼中滿出的淚水。他胸膛裡強勁有力的跳動聲,令她安心的溫暖氣息,使得她從心底裡溢位長長的一聲嘆息,滿足到忘乎所以。
突然她從杜如晦的胸前抬起頭,面帶愧疚,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我都歡喜糊塗了,快讓我瞧瞧。”她的手指在他的腕上扣搭了半刻,臉上的驚喜便再抑不住了,“趙蒼果是奇人。”再看他的面色,與幾個月前暗黃憔悴病容截然不同,現下已養得神氣全復,眼中神彩也透目而出。
“調養數月,趙醫士說我已無礙,兩日前便離去了。”杜如晦握住她的手笑道。
“阿爹!”甫下了車的四郎驚喜得顧不上提好鞋履,幾步衝至杜如晦跟前,“阿母到底不欺我,阿爹真的無事!”
“阿母何時誆過你。”穆清嗔了他一眼,笑著拭去眼角面頰的淚水。
阿達與阿柳躊躇著走上前,阿柳的眼睛早已紅腫如桃,泣得說不出話來,只顧拉著穆清的手嗚咽。阿達向來口拙,此情景下亦不知說甚麼是好,也只會悶頭抹一把淚。
杜如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莫要如此,阿延現是官身,又在長安置了宅子,你們本就該同他在一處,這原是人倫常情。他往後常年征戰在外,你們若同我們走了,教他回來獨自一人對著個空宅子麼。”
阿柳強抑了哭腔,死拽著穆清的手,泣道:“你我自小一處,多少險難都不曾分開過,這便要,這便要……”話至此再無法往下說。
“你一向痴傻。”穆清拭了拭眼睛,吸著鼻子道:“難不成往後再不見了麼?過幾年安穩了,自有咱們相見時候。”
杜齊與胡大郎又勸了良久,此地距長安城並不遠,久留終是不妥。阿柳這才狠了狠心,撂下穆清的手,返身奔上馬車,阿達也不敢多留,在車前向杜如晦與穆清二人深深一拜,抖韁駕車離去。
杜齊從後院牽出幾匹馬,車駕行囊是幾日前就備好的,套上車便能走。胡大郎朝內喚了幾聲,得了脆亮的一聲應。他向穆清回道:“這一路難免辛苦。再買婢子總是不牢靠,便暫由內人照料娘子與小娘子。雖不及柳娘子細緻周全,到底能幫襯著些。”
胡家娘子笑晏晏地從另一間房內轉出,見穆清牽著的小女孩兒生得粉嫩可人,也不知她原是金枝玉葉,笑著逗弄,“小娘子生得好模樣。可有乳名兒?”
穆清將孩子交至胡家娘子手中。點了點她滿月般白皙光潔的小額頭,“這是我幼女,名喚‘風靈’。”
當下一應俱備。胡大郎駕車,胡家娘子抱著風靈上了車,杜齊與四郎在後頭驅著另一駕滿載行囊匣笥的大車。穆清牽過一匹馬,與杜如晦在前頭並轡而行。
至離了小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