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了風,咆哮著撞擊在窗欞上,將未關好的窗扇撞得重重關上,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一跳,只有鳳知微還是那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的樣子,直勾勾的盯著寧弈手上那封白底黑邊文書,眼珠子像是定在那裡,毫無活氣。
寧弈的手,顫了顫。
這一顫,喪報一動,鳳知微眼珠子跟著晃了晃,才像稍微醒了點神,慢慢的伸出手,去拿喪報。
她伸出的手姿勢僵硬,像個木偶。
她伸手的同時也在張嘴說話,似乎在說“我看下”,但是嘴張開,卻一個字也沒發出來。
她手指觸到喪報時,寧弈似乎想向後縮手,然而立即停住,無聲的嘆息一聲,主動將喪報遞到她手裡。
鳳知微低頭去撕信封封口,抖著手,撕了幾次才撕開。
輕飄飄的紙張落在掌心,白紙黑字寥寥幾十,鳳知微盯了足足一刻鐘,似乎在看,又似乎只是在發呆。
那些字眼入了眼,似乎進不去心,亂糟糟黑烏烏霾雲一般在眼前漂浮亂舞,撞在哪裡哪裡生痛,撞在哪裡哪裡激血。
“……巡視草原……遭遇親信衛士背叛……薨於邊境……”
明明每個字都看得懂,此刻組合在一起突然便失去了它們的聯合意義,一刻鐘,足足一刻鐘,鳳知微都沒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去關窗的大學士們紛紛坐回,鳳知微一撒手,信箋飄落。
隨即她白著臉色,不看任何人,扶桌緩緩站起。
寧弈立即道:“魏大學士你臉色不好,可是有恙?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鳳知微似聽非聽的一點頭,遊魂般的晃了出去,走不了兩步,險些撞在廳柱上,寧弈立即招呼門外侍候的內侍將她扶出去。
走出門口冷風一激,鳳知微似乎清醒了些,雪白的臉上泛起一陣怪異的潮紅,隨即立即一推,將那內侍推了個踉蹌,看也不看大步向外行去,她走得極快,一陣風般掠過,迎面打招呼的官員連她的臉都沒看清,都半躬著腰留在原地愕然看著她背影。
鳳知微一直到了永寧門外,那裡停著所有等候皓昀軒接見的各地大員的車馬,大員們看見魏大學士出來,一窩蜂的要上來請安,鳳知微直直的從人群穿過,她所經之處,明明還沒靠近,但人人不由自主倒退三步,眼看著鳳知微一言不發,極快的上了自己的馬車去了。
馬車轆轆而行,冬日陽光透過車簾照著鳳知微臉頰,白得不似人色,她端坐車中,閉著眼睛,馬車微微搖晃,一縷被冷汗溼了的烏髮,鮮明的垂落在臉頰上。
“恢律律——”健馬一聲長嘶,馬車一震,魏府到了。
馬車一震,鳳知微身子往前一傾。
“哇。”
一口紫黑色的,憋到現在的淤血,噴在紫底金邊的車門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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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光沉沒得很快,剛才還遍地昏黃,一眨眼便換了黑暗人間。
鳳知微睜開眼時,聽見窗外風聲遊蕩,像一個人衣袍飛卷灑然離去的腳步聲。
在剛才,在陰陽與生死之間遊走的夢裡,似乎有個人也曾來過,用溫暖如初的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臉。
夢中似乎還聞見淡淡的青草和陽光的氣息,伴著呼卓雪山上雪沫的清朗,睜開眼的那一霎,四面悠悠長笛聲響,大片金色的雲霧瀰漫而開,淺淺的人影飄然轉身,朦朧中回眸一笑。
鳳知微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努力的抓撓,喃喃道:“赫連……”
她只抓著了寂寥的空風。
惟願一切如一夢,到頭來破碎虛空。
她閉上眼,半晌,有細細的水流,從眼角緩緩的流下來。
無聲無息,無休無止,也似要和那七日裡赫連錚的血一般,直至耗盡一切的流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門聲微響,宗宸端了藥進來,鳳知微沒有睜開眼睛,就那麼任自己流著淚,問他:“都準備好了?”
這是她接到噩耗之後的第一句話。
沒有任何哭訴和憤怒,當噩夢降臨,一切的自責和怨憤,都是浪費。
唯報仇耳。
“嗯。”
鳳知微坐起身,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順便還從懷中摸出幾顆補藥吃了。
從現在開始,她的身體就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了,她必須要比誰都健康長壽的活下去,最起碼得活到報仇之後。
喝完藥她盤腿坐在床上,烏黑的長髮披瀉下來,將巴掌大的蒼白的臉掩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