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賈公公帶著令箭和密旨去找老七,給老七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可是這個孽子,步步為營滴水不漏,哪裡還會給人一點反悔的機會。
他心中迷迷糊糊掠過一個念頭——令箭的事是絕密,怎麼會到了寧弈手裡?那密旨呢?
老皇急促的喘息著,身子漸漸軟了下來,一時激憤之後便是清醒,事到如今,還能怎樣?這兒子固然狼子野心,可越是如此狠絕,他倒越放下了心,心慈手軟不配為帝,狠辣孤絕才正是帝王心術,原本還擔心著那句覆天下的不祥預言,到了此刻反而不擔心了。
這樣步步艱難得來帝位的寧弈,怎麼捨得覆了天下!
他急促的喘息著,突然想起先前的事,一把抓住寧弈的手,急切的道:“依你……都依你……天下是你的……但是你給我……給我殺了那個鳳……風……鳳……”
“鳳知微。”寧弈微笑提醒。
“對!鳳知微!”老皇目中冷光大盛,用盡力氣點頭。
寧弈笑吟吟看著他,溫柔的給他理理搖亂了的白髮,隨即俯身過去,在他耳邊,低低道:“不,誰死了,她也不會死。”
“你——”天盛帝一把抓住寧弈衣襟,將自己的身子整個都掛在他衣襟上,“你——你——”
“因為。”寧弈微笑扳著他的肩,將他慢慢扳開,“我愛她。”
……
“砰。”
天盛帝的身子落在榻上,發出一聲悶響。
抓在寧弈肩頭的手,痙孿了幾下,慢慢垂落,蒼老枯乾的手指像幾截失去生命的褐色樹枝,毫無生氣的攤開在鋪繡飾金的床褥上。
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便帝王將相,一生霸業,終來如流水去如風。
寧弈維持著半傾身的姿勢,久久注視著那張老而鬆弛的臉。
就是這個男人,困他、壓他、抑他、傷他、到死都在防備他,臨終還在想著翻覆他。
他負著這巍巍山嶽一般的壓力一路走來,到得如今,左肩去了這森冷的皇家傾軋,右肩又承了血火中的無限江山。
艱難的路走到今日,未至盡頭,後方還有黑色層雲翻湧,將他等候。
浮生半醒,他在中間,將去路來路深深眺望。
茫茫雲霎,人在何方?
不知何時,階下跪了一地的簪纓貴臣,以前所未有的虔誠神情,對他山呼舞拜,馬上,內閣三大臣,將在皇宮正殿,宣讀他即位的遺詔。
寧弈淡淡的笑起來,眼神裡沒有笑意。
窗外,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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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熙二十年四月十七。
在位二十年的天盛大帝,崩。
皇六子寧弈即位,定年號:鳳翔
鳳翔元年,呼卓十二部兵出草原,在禹州城下舉起反旗,調轉兵鋒反攻內陸,當禹州城如臨大敵等待名動天下的順義鐵騎踏向城牆時,呼卓大軍卻神奇的突然又掉了個方向,自禹州擦過,轉向隴北,和在隴北起義的青陽教眾匯合,佔據隴北大部,和長寧藩將隴北一分為二,隨即華瓊出閩南馬嶼關,西涼出兵內海牽制南海將軍的兵力,齊氏父子兵鋒南下佔領山南,天下半域疆土,一時間竟然都不再歸天盛治下。
天盛南部戰火四起,奇的是百姓和交戰雙方都並沒有在這場戰爭中受損太過,因為每當大軍開來,當地的守軍便迅速收縮拔城而去,不與叛軍正式交戰,而叛軍將領多半出身平民,自然也不會擾民,可以說是人家前腳走他們後腳進,就像和平接收一樣,幾乎兵不血刃的佔據了天盛近半國土,看那架勢,天盛江山,竟然輕輕鬆鬆就覆了一半在火鳳軍手上。
火鳳軍也罷了,沒架打就沒架打,依著華瓊,也不願意和淳于猛姚揚宇這些昔日同袍戰場相對,只是苦了好戰勇武的順義鐵騎,哇哇亂叫揮著快要鈍了的刀,整日砍樹聊以磨刀。
這場戰爭裡,一些名字轟轟烈烈傳揚開來,華瓊、杭銘、齊氏父子、順義鐵騎,這些火鳳軍的靈魂人物,以其各自的勇武彪悍名動天下,只是很多人猜測,這些各領一軍的豪雄人物,看起來各自為政,卻又像是繫於一人之手,由一個幕後人如臂使指的指揮,什麼樣的人能成為這些絕世人物的主心骨?令眾人俯伏其號令之下?在很長的時間內,這都是個謎。
鳳翔三年,當火鳳和順義鐵騎佔領天盛近半國土,將北起胡倫草原,南到天水關的廣大疆域都劃歸自己治下之後,這個神秘人物,終於浮出水面。
當年七月,火鳳、順義鐵騎在閩南萬縣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