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赫連錚有間接的殺父之仇,赫連錚花了很長時間調教好了這匹馬,騎著甚解氣。
前方人群之中,隱約是個披頭散髮衣不蔽體的婦人。
赫連錚心中一跳,第一反應差點以為是騎兵出事有人來報訊,仔細一看不是,再仔細一看,他呆了。
“梅……梅……”他難得的結巴起來。
地上的人抬起頭,青紫浮腫面目全非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還是舊時顏色。
她一看見赫連錚,先是怔一怔,似乎精神遲鈍的眯著青腫的眼看了他半天,等到認出他的那一刻,眼淚瞬間無聲流了滿臉。
是沒有聲音的那種哭,體內像是有無數的噴泉,將液體無聲無息的不斷噴出來,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永遠要這麼無休無止的流下去。
她哭得渾身抽搐,哭得雙眼翻白,那些奔流的淚水從傷痕斑斑的浮腫的臉上流下,將滿臉的灰塵沖刷如溝渠,卻始終無法發出任何哭聲。
不是極深極沉極無言的疼痛,誰也無法這樣哭。
所有人都露出不忍神色。
他們都認識梅朵,那個尊榮鮮豔的女子,多少年公主似的生活於王庭,誰也無法將現在慘不忍睹的她和原先的她聯絡在一起。
“梅朵!你怎麼會這樣!”赫連錚翻身下馬,一把抱住了她,“你怎麼會——”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慢慢的看著梅朵的裙裾——衣不蔽體的破爛皮袍裡,露出不整的褻衣,而那些褻衣上,全是斑斑的舊血痕,還衝出一股腐爛發臭的氣息,中人慾嘔。
赫連錚的臉色變了。
“阿札!”
抖了半天的梅朵,在他僵住的那一刻,終於炸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話。
“阿札——”她一開口便是呼號,嗓音已經破了,夜梟一般炸在寂靜的空氣裡,聽來��耍�澳鬩�蔽遙�閔蔽遙��裁匆�庋�暈遙��裁礎���
她掙扎著爬起來,瘋狂的撲向赫連錚,尖尖的十指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死死的卡在他的肉裡,她拼命用頭撞她,歇斯底里的叫:“你怎麼不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赫連錚一動不動,任她摳任她撞,他雙臂上全是血痕,細細的鮮血流下,滴落在草地上,護衛衝上來要拉她,赫連錚厲烈的眼風飛過去,沒人敢動了。
“梅姨……這是怎麼回事?”赫連錚輕輕拍著梅朵,眼睛不敢看她破爛皮袍裡露出的青紫的肌膚。
“你問我?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梅朵霍然抬臉,眼睛裡全是血絲,“你千挑萬選,為我選了那個老變態!你安排護衛送嫁,讓他們在路上輪姦了我!那老傢伙恨我不是完璧之身,打我,罵我,關我黑屋子,不給我吃喝,還用棍子搗爛……搗爛我!札答闌!札答闌!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或者二十年前,我為什麼要救你?”
她霍然張開滿嘴白森森的牙齒,嗷嗚一口咬在了赫連錚的手臂上。
她咬得極其用力,鮮血幾乎立刻迸射開來,赫連錚一動不動,揮手拂開衝上來的侍衛。
半晌梅朵身子一軟,掛在了他的臂上,居然牙齒還沒鬆開。
赫連錚半扶半抱著她,仰首望天,沒有人看得清他臉上神情,良久他道:“隊伍裡有婆子,叫一個來。”
因為鳳知微和華瓊是女兒身,所以運糧隊每次都會找理由安排一兩個婆子方便鳳知微,婆子幾乎是被護衛拽過來的。
赫連錚已經將梅朵抱進了車裡,自己坐在車轅上,由護衛給他包紮臂上的傷口,看婆子過來,冷冷道:“進去給梅姨檢查下身體,出來告訴我,記住,你看見的,從此給我爛在肚子裡。”
婆子嚇得一抖,趕緊應了鑽進車裡,半晌出來,面露憐憫之色,在赫連錚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赫連錚默然不語,揮手示意她下去,默默坐在車轅上看天半晌,轉身進了車廂。
梅朵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躺在那裡,瘋狂的神情已經安靜了下來,看見赫連錚,她竟然還笑了笑。
隨即她張開雙臂,對著赫連錚,輕輕道:“阿札……阿札……我剛才以為我要死了……突然看見你,我要瘋了……我有沒有咬痛你?我看看……我看看……”
赫連錚看著她憔悴的氣色,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將自己包紮好的手臂遞過去,勉強笑道:“沒事,小傷。”
梅朵撫摸著他白布包紮的傷口,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半晌她輕輕道:“阿札……不是你,不是你是麼?你是我從小養大的,你沒有這樣比豺狗還惡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