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賀逍吧?”
“是的。他在樓下。”
“我知道,你們每週二的下午會一起下圍棋。你們在我這裡共事六年,也做了六年的棋友。誰贏的次數比較多?”
“他吧。圍棋太需要耐性,他比我更坐得住。”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那麼喜歡和他下棋?”
“因為他是聰明人。和聰明人對局就像和聰明人對話一樣,一點就通。”
洛衍之站起身來,和老師擁抱告別。
他走出了克利文的辦公室,路過自己的老搭檔薇薇安,她看向洛衍之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此刻她正在處理一家全球知名食品集團的糖果配方洩密調查,滿臉焦頭爛額。
對方一再暗示薇薇安派人臥底競爭對手的公司來獲取商業資訊,但這樣的方式不僅低階而且風險很大,可惜被配方洩密逼得暫時失去理智的集團高管不這麼認為。
薇薇安一把扯住了即將走出公司大門的洛衍之,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幫幫我……只有你能勸住他!”
洛衍之雙手揣在口袋裡,沒有伸手接電話的意思,卻低下了頭,站姿隨意似笑非笑。
薇薇安二話不說將自己的手機貼上了洛衍之的側耳。
他沉穩而堅決的英式發音響起。
“哈德森先生,雖然你們很多人對商業情報的獲取和分析有所誤解,單純以為這是一門明面上隱秘就像商界007一樣的行業。但007僅僅是電影而已,如果您需要從非正式渠道獲取商業資訊,可以僱傭其他團隊為您做這項工作。而我們作為您資訊分析的顧問,是為幫助您正確研判已知情報。”
在洛衍之的冷厲之下,電話的另一端難得地安靜了。
“目前對於您來說,找到資訊洩密的原因以及防止欺詐是重點,更重要的是避免在非理性的情況下陷入更加嚴重的法務問題——你的對手一定正等著你派人去他的地盤上,說不定連控訴你不當競爭的法務團隊都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你們的股價會下跌,你的對手會趁機再進行一輪媒體攻擊,再下一步就是對你旗下的糖果公司提出收購。一步錯,滿盤皆輸。”
電話對面的哈德森先生正在沉思,但很快他又繼續說:“可我聽說你將被CAC派去中國!如果接替你的人沒有像你那樣精準的資訊研判能力,我們的顧問費就白交了!”
“放心好了,哈德森先生,我不是CAC最出色的分析師。”
洛衍之朝薇薇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他出了門,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賓士停在路邊,他很熟稔地開啟了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今天去誰那裡下棋?”洛衍之露出了全然放鬆的神態,他習慣性想要將領帶扯開,抬起手才想起自己今天沒穿襯衫打領帶。
“安全帶。”
略帶持重感的男低音悄然穿透了整個街道的嘈雜。
隨著那聲安全帶入扣的聲響,賓士緩慢地駛入車流之中。
手握方向盤的男子就是賀逍,他和洛衍之是CAC麾下僅有的兩個亞裔資深顧問,並且都是克利文先生的得意門生。
但是賀逍入行比洛衍之起碼早了兩三年,當洛衍之像只落水狗一樣在大街上游蕩的時候,賀逍已經在這個行業裡站穩了腳跟。
“喂,賀逍。”洛衍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
“嗯?”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成為克利文的學生的?”洛衍之懶洋洋地問。
“我在網上看到了CAC的招聘啟示,發了簡歷。面試的時候他們給了我一箱子的資料,還有一個問題。我找到了答案,而且我的答案克利文大概很欣賞。”
“一點戲劇性都沒有,你成不了傳奇。”洛衍之輕聲笑了起來,“我是因為一本能夠把人砸死的英漢字典而加入了克利文的團隊。”
“哦,說來聽聽,你的傳奇。”
“我不會傻到把自己的故事說給你聽,成為你評估和分析我的素材。”
洛衍之笑了笑,他想起了如同黑白電影一般的過去,以及由遠而近轟鳴的心跳。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他穿著亞麻色的襯衫,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劉海很長,時不時滑過他的眼鏡鏡片,他斜挎著一個電腦包,低著頭行走在M大的校園裡。
因為不習慣戴眼鏡,他每隔十幾秒就要去抬一下鏡架,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忐忑和神經質的緊張。
屬於學生的帶有青春氣息的呼喊聲沿著空氣肆無忌憚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