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起來嗎?”
阿苒點了點頭,才想起他看不見,便應了一聲,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謝瀾曦只覺得身邊似乎微微一沉,接著一個柔軟的身子靠了上來。
阿苒舀了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將勺子遞在謝瀾曦唇邊,先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低聲道:“小心燙啊。”
謝瀾曦將粥含在口中,好一會才慢慢嚥了下去,輕輕說:“多謝。”
阿苒搖了搖頭:“我喂自己的姑爺,你有什麼好謝的。”不待對方反應過來,她眨了眨眼,又問:“難道你已經成親了?”
謝瀾曦沉默了好一會,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他的本意是想出口拒絕,可真正開口,卻說:“倒是尚未娶妻。”
阿苒笑了起來:“這就是了,我救了你一命,你當然要以身相許啦。正好我發愁呢,我爹說我年紀不小了,一直住在這深山老林裡,想找個姑爺不容易。反正你也這樣啦,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咱們倆湊合過吧。”
謝瀾曦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少女,可阿苒的聲音如此自然,彷彿在說一件極為順理成章的事。可話說回來,如非如此大膽,誰家的姑娘又會在獨居深山,誰又會在暴風雪天將他揹回來,誰又會幫他接骨療傷,誰又會對他身份一無所知卻敢脫衣共枕與他降溫。這個叫阿苒的神秘少女,言語中一片天真爛漫,為人溫柔細心,卻絲毫不將名節當回事。
謝瀾曦忍不住輕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願意嫁給一個可能揹負著人命追殺且斷腿毀容的瞎子。
阿苒想了想,道:“阿爹說過,姑爺就是能讓阿苒發自心底想對他好的人。”她似乎有些害羞,低頭吹了吹粥,又遞了一勺過來,碰了碰謝瀾曦的嘴唇,輕聲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一定很疼。這樣的大雪天裡孤單單一個人躺在那,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得好好對你才行。你的衣服都破了,身子我也都看過了摸過了,雖然是情非得已,但我也不能不對你負責,是不是?”
謝瀾曦哭笑不得,這姑娘完全不通世俗,她的思維他根本就跟不上。他在風光時,曾經有無數少女用各種方式對他表達過愛意。而只有這一位,在他人生最痛苦落難時,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照顧他是因為同情,她嫁給他是出於負責。謝瀾曦略微僵硬的將粥慢慢嚥下,片刻才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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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陳郡謝氏,琅琊王氏,潁州虞氏,以及太原王氏並稱東晉四大世家。本文架空,可以看做是平行空間,考據黨不必深究。
03 往事(上)
阿苒喂完謝瀾曦,推開窗估摸了一下天氣,便帶著阿黃出門了。
謝瀾曦一個人靜靜的躺在炕上,漏風的窗戶,難聞的氣息,這是他十九年來遭遇過的最惡劣的環境。他閉著眼睛,雙手交疊於腹上,睡姿優美高貴,沒有一絲倦怠。
那天早上,他照例去見母親。母親梳著高高的髮髻,穿著華貴的衣裳一臉慵懶的靠在窗邊,保養得當的手指撥弄著玉瓶中的紅梅,似是在想心事。
少年的坐姿筆直優雅,母親不開口,他也不做聲。這母子倆從來便是如此。
忽然,謝夫人開口了:“阿頑,你覺得王家四娘如何?”
謝瀾曦沒有作聲,伸手托起一盞精緻的青釉瓷盞,慢慢放在唇邊品著。
只聽謝夫人說:“你的年紀早也該說親了,若非當年出了淮山那事……”她斟酌了一下,“我瞧著四娘挺好的,模樣端莊,溫文爾雅。”
謝瀾曦長長的羽睫微動,將瓷盞放回紫檀木漆案上。瓷盞碰觸矮几,悄無聲息。
謝夫人想了想,笑道:“不記得了麼?你小時候還同她一起玩過。”
他怎麼會不記得。
那時候他才八歲,被母親帶到王家參加喜宴。族弟謝瀾暉握了一枚雪團,偷偷往他身上扔。他裝作不知道,身子一側就避過去了。誰知身後傳來一聲女孩子的驚叫。
他一回頭,只看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裹著大紅斗篷,梳著包包頭,正在顫抖著將頭髮上的落雪撫掉。那個被謝瀾暉的雪團砸中的就是王家四娘——王燕如。王燕如被迎面砸來的雪團擊中,小小的身子跌倒在雪地裡,大大的眼睛裡噙著淚,卻咬著嘴唇沒哭出來。
他懷著愧疚的心理,將王燕如扶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問:“痛不痛?”
小姑娘的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本來已經強行忍住,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