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了,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曾經也有過這樣親暱的早晨。他們從結婚到懷上思思的那段日子,他從最初抗拒她的一切到慢慢接受她的存在,會回來吃飯、搬到原就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房間來住、與她同床共枕、體恤地問她的感受,後來還會對她笑,讓她做家務不要太辛苦,給她挑香水之類的小禮物……感情最好的時候,他週末也學會賴床,纏著她要,再兩個人一起躺在床上吃早餐,他還偷挖她的草莓醬。
懷著思思的時候他也有些孩子樣的興奮和好奇,早上胎動最頻繁的時候趴在她肚子上聽過小丫頭的動靜,看到那肚皮像波浪似的起伏,簡直像看到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後來一切急轉直下,這些甜蜜都像不曾存在過,有時她覺得或許是自己太愛他愛到精神分裂出現了幻覺,那些美好的回憶都只是她幻想出來的。
早晨不再有旖旎,只有冷漠和發洩,他在痛苦裡找不到出路,又不肯坦誠與她談,只有拉她一起入地獄。
地獄是沒有盡頭的,她是又回到了那樣的日子嗎?可她實在是怕了,她不想回去,不想!
她從夢中驚醒,一身虛汗,臉上爬滿淚痕。
穆皖南端著兩碗熱的酥油茶進來,就看到她這樣呆坐在床上滿臉是淚的樣子,也是一怔。
“發生什麼事兒了,身體又不舒服?”他坐在床沿想去摸摸她的額頭,可一伸出手,她就像躲開毒舌的信子般躲開他。
“我沒事,麻煩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她的反應之大、語氣之冷漠,讓穆皖南困惑極了。他不懂為什麼兩人相依相偎過了一晚,關係反而又退回到原點。
樂言端著酥油茶到門外去喝,早晨出了太陽,坐在陽光下面,沒有夜晚那麼冷了。
措姆剛從鍋裡烙好了餅,遞給她一個,穆皖南也跟著出來了,就坐在她旁邊喝茶吃餅,卻彼此都不說話。
措姆感覺到氛圍有點怪,不過兩口子經常拌嘴慪氣也是正常的,外人不好說什麼。他抬頭看了看天色:“今天我去附近老鄉家看看,弄點新鮮的奶或者山貨回來,咱們就能吃得好一點。”
樂言堅持昨天的想法:“我跟你一起去。”
措姆看了穆皖南一眼,見他沒表示異議,“好,咱們早點去,爭取去一會兒就回來。”
樂言背上工作用的東西跟措姆走,穆皖南神情冷淡地坐在那裡曬太陽,不說要跟著去,也沒一句叮囑或者感謝的話,反正就還是帝都裡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少爺的模樣。
但如果樂言往前走了幾步再回頭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坐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面,那個目送著她離開欲言又止的表情,有點可憐巴巴的,像被迫留在家裡看門的大狗。
當地牧民的房子離光伏園已經很遠了,雪地裡走路又很困難,樂言跟著措姆好不容易走到一戶人家,已經累得直喘氣。
村民們都住的稀稀拉拉,家裡儲備的過冬用的物資也不豐富,而且聽說他們從光伏園那邊過來都有點排斥的感覺。
幸好措姆嘴甜,又是本地人,留下錢之後多少還是換了些奶和曬好的蘑菇,還要到了兩個土豆。
樂言試著問他們當初佔地補償的事兒,但沒有人說得清楚。
措姆也留意到了,他們去的幾家人都只有老弱婦孺在家裡,不見管事的男人和年輕人,就問了他們:“家裡其他人呢,怎麼都沒看見?”
這麼大雪,照理不會出遠門。
沒想到對方的回答讓他們大驚失色,原來有不少人都覺得沒有得到合理的佔地補償,但光伏專案先前在何維林手中,他反正是不擇手段的人物,跟當地人結下了不小的樑子。後來因為拿不到路條被迫停止建設,牧民們就找不到人了,就算覺得不合理想要個說法也不知該上哪兒說去。
所以何維林留下的管理人員不是回縣城去辦事,完全就是去避風頭了,只要找不到人,這些老實巴交靠山吃山的普通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糟就糟糕在,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說光伏園新的負責人來了,現在就住在光伏園裡邊兒。對當初那份舊協議不滿的人,可以直接去找他們討說法。
這說的不就是她跟穆皖南嗎?所以她跟措姆到這兒來買東西,這些牧民家裡管事的年輕人和男人們反而到光伏園去找他們去了?
“我們得趕緊回去,不然恐怕要出事。”她心裡有很不妙的預感,穆皖南一個人在那裡,面對一群跟何維林結下樑子卻要把帳算在他頭上的牧民,可能語言還不通,難保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