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酸。
莊圓圓再不想給自己潑硫酸了,趁著還沒到痴心妄想的時候,趕緊用冷水潑醒自己。
在她心裡,紀渙這樣風采的人物被說成喜歡她,那是不要臉,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他身邊有這樣好看的女人; 又有知根知底的朋友:連朋友都是大美人。
莊圓圓是個越缺什麼越羨慕什麼的普通人,她既不是神仙佛祖,總見不得人間疾苦,斷不了七情六慾。這樣一個十分平凡的普通人,倒有幾分普通人的自知之明。
“紀哥是天驕之子,你知道什麼是天驕之子嗎。”莊圓圓手心裡的幾顆糖,捨不得吃,偷偷地放進口袋裡。
“他們就像活在天上的神明,偶爾有興趣,就撥開厚厚的雲層,叫一絲天光讓你窺見,可這不代表他們會接受你,也不代表你就能走上神壇。”
莊圓圓小聲的說完,李薇吃驚的看著她,“圓圓,你大道理說出來真是一套一套的啊!你哪裡摘抄的?”
莊圓圓苦著臉,想了半天,嘆了口氣,“不是摘抄的,這是我前半生的寫照。”
她生在優渥的家庭,不代表她就有顆優渥的心。她的心敏感脆弱,膽小內向,用層層枷鎖鎖住了大門,關在自己四四方方的密室裡。
莊圓圓只在門口徘徊,透過小小的貓眼去看這個世界。
有人從門縫裡送來寒冷的尖刀,越往裡面推一寸,她就躲的越深。
在莊圓圓還是個小圓圓的時候,孩子們的天性是那樣無知又直白,拉著手圍成圈,編著歌謠唱給她:莊圓圓,大肥豬,咕咚一聲滾下樓,撲通撲通摔稀爛。
這首童謠不知道是哪個有‘才華’的小天才的大作,在小學裡廣為傳唱,叫大家一看到莊圓圓就鬨然大笑。孩子不管你們家裡有沒有錢,有沒有權,孩子既天真,又殘忍。
叫莊圓圓耳朵聽著,氣受著,她連小夥伴的關係都處不好,書本被惡作劇的扔到了垃圾桶裡,讀那兩個書也讀不好,老師便說她:不學好。往圓圓媽那兒一告狀,誰又知道莊圓圓到底怎麼回事呢——她總是不說話。
這就像一個古老又樸實的道理:大象還是小象的時候,被捆在柱子上。它要掙脫手臂粗的麻繩,飼養員便用鞭子抽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麻繩和鞭子在它幼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是無可奈何的。
等它成了大象,有力氣掙脫,飼養員再也拿它沒辦法,卻無人提醒它:你自由了。
它依舊被繩子捆著,依舊被鞭子抽打。
莊圓圓就像這小象一樣,童年的玩伴尖酸刺耳的嘲笑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成了她自卑的源泉。在她尚未形成正確三觀的年代,左右了她的性格脾氣,送到她門縫裡的尖刀越來越長,長的她躲到了屋子的最陰暗的東南角。
這時再有陽光從門縫裡傾瀉下來,也照不到莊圓圓的身上。
人以天地為爐,眾生誰不是苦苦煎熬,偏偏莊圓圓煎熬的比她們苦一些。
她認為這是她的運氣不好。
命不好如張雨,年幼時生的骨瘦嶙峋,偏偏運氣好,遇見了紀渙,帶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衣食無憂。
命好如莊圓圓,少年時長得像個小神仙,卻偏偏運氣不好,一朝不慎,走了彎路,圓圓滾滾。
莊圓圓長大了些,便知曉了一些道理,同時活的:讓別人覺得她暢快起來。
莊圓圓依舊是那頭小象,實際上她活的很不是滋味兒。
當她以為她要一輩子都這麼不是滋味兒的活著時,終於有人把光帶到她的小屋前面。
來的人是紀渙。
紀渙認為光是門縫這點兒光不夠,他準備:拆門。
他拆門的動靜不大,躲在門裡的莊圓圓毫不知情。
但是站在門外的李薇,看的很清明:紀渙確實在拆門。
莊圓圓的手放在口袋裡,捏著那幾個糖,好似要把它捏化。
化了也捨不得,於是忍著想要的心情放手。她在減肥,明知道糖好吃,也不能吃。
莊圓圓明知道紀渙很好,但是不能要。
她不敢要,也要不起。趴在這個名叫社會的大娃娃機面前,望著裡面千姿百態的娃娃,莊圓圓甚至沒有抓娃娃的硬幣,也失去抓娃娃的資格。
她不像紀渙那樣遊刃有餘,可以一個接著一個的抓到所有他想要的娃娃,其中有一個胖胖的,圓圓的:就是自己。
李薇見莊圓圓低著頭,看不清臉色,樣子不是很開心,便問,“怎麼啦,圓圓,是不是我說錯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