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停了,耳邊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他死死地盯著蘇繡的眼睛,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至於為什麼想知道?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下午看到她的身影,那一刻自己的腦子就蒙了,再度看到她,他竟覺得恍若隔世,明明也才幾天沒見不是嗎?
其實下午進了電梯後不久,電梯門即將合上之前,陸瀾川就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蘇繡。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那麼確定,短短的幾秒,匆匆一瞥,可就是那樣篤定她就是蘇繡。
猛然看到她的時候,他心情有些奇妙,大抵是自己之前做了那樣難以啟齒的夢境,所以見到她那一刻竟有些莫名地慌。
類似心虛一樣的感覺。
可很快他又忍不住想,她來醫院做什麼?難道腳傷又犯了?
明明與自己無關,可他鬼使神差地到處找她,後來問了前臺那小護士,這才知道她是來找那孩子的。
他應該調頭就走,但當他思緒回籠時,人已經站在了那間病房前。
陸瀾川透過房門上的玻璃往裡看,看到蘇繡和孩子親密依靠在一起,那感覺竟跟母女倆似的,他看著她對那孩子噓寒問暖,對她百依百順,這又不是她的孩子,她那麼上心做什麼?這世界上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好,還不是因為那孩子的爸爸!
想到那個男人,他的火氣就更旺了。
找個什麼男人不好,找個這樣的?
陸瀾川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如果這個女人敢說她喜歡那男人,他一定、一定……
結果蘇繡的沉默讓陸瀾川徹底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眯起眼,“你——”
“要不然呢?”蘇繡安靜地看著他,字字清晰地說出口,“像我這樣的人,在經歷了那些事之後,你覺得應該找個什麼樣的男人?”
陸瀾川瞪著眼,耳膜嗡嗡地響,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可發現自己忽然又散失了之前那巧舌如簧的本事。或許他下意識抗拒去想,他不想將這一切的過錯歸咎在自己身上,更不想去思考蘇繡提出的問題。
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
最後還是蘇繡先開口,她笑著告訴他,“算了吧陸瀾川,不管你現在出於什麼心理說這些話,你都沒資格。我的幸福早就被你毀了,不管將來找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們都不會比你更糟。”
***
陸瀾川承認蘇繡說的沒錯,他也從不否認自己在她面前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他是早就準備好下地獄的人了,應該一條道走到黑,不該妄圖做個好人。
他作孽太多,想做好人就要承受相同的痛苦。
所以這輩子,陸瀾川放棄了。
他不想見到蘇繡,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可依舊強行將她驅逐出自己的世界,原因沒有其他,就是自私。他自私地想活得更好,心無芥蒂,看不到自己曾經虧欠過的,就會真的覺得不曾虧欠過。
他這樣生活了很久,本以為就要一直這樣下去,可這段時間,他的胸口隱隱地開始不舒服,裡面總有什麼在不安分地躁動著。
是什麼呢?不該是他的良心啊。他早就沒有這種東西了。
蘇繡走後,陸瀾川將車開到了護城河邊上,他坐在車裡抽菸,等天邊開始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抽完了一整包煙。
他脫了外套走出去,就站在護城河邊看著太陽一縷縷升起。
陸瀾川其實有很多年沒看過日出了,父母死後,他帶著子西討生活,那時候才真的明白什麼叫做“討”生活。要看太多人的嘴臉,要變幻太多副面孔來應對。以至於為了不讓妹妹捱餓,他早就忘記了人本該是什麼面目的。
但有什麼關係,他成功了,他不用再看誰的臉色,子西也不用再捱餓。他不用再在妹妹餓著肚子睡著時,整夜待坐到天明。
那時候的日出,於他沒有半點意義,因為根本感受不到光明的存在。
金黃色的光芒將河水照的發亮,河面上泛起淺淺的白霧,陸瀾川深吸了口氣,看著漸漸清明的視野,似乎在這一刻心中又堅定了某些信念。
對,他該走的路不是這樣的,就在數天前,他竟然妄想再和那女人破鏡重圓,可他們如何能圓,那鏡子是他親手打碎,太清楚究竟有多難修補。
儘管有短暫的迷失,但他不該再繼續下去。陸瀾川和蘇繡註定是陌路,他不該被那點微小的情愫而操控。
蘇繡比他清楚,已經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答案。
陸瀾川轉身上車,平靜地發動車子,就如五年前做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