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白色的小禮服,正是昨天敬酒的那一套,自己則一身西裝,顯然是去見很重要的人。
“我帶你去給戰友們道個別。”
不知道是因為起得太早,還是昨晚沒睡好,男人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展顏點了點頭,兩個人手拉手一起上了山。
一排有十一個墳包,都立著字碑,上面的名字對於展顏都很陌生,但是她知道這些人都是顧銘修很重要的人。
“隊長,小武、二劉……我帶著媳婦兒來看你們了,我媳婦兒漂亮吧?你們天天對著電視上的女明星垂涎三尺的,還幻想著以後娶一個回家供著,如今我成功啦。她可是被稱為畫中仙的,你們去的早,不然就能親眼看見她是如何靠臉混出頭的。你們要是在的話,肯定要我包一星期的飯了吧?飯菜都準備好了,你們就是不來吃,倒是給我省錢了……”
顧銘修站在墓前,忽然開始多話起來。
他每喊一個名字,展顏都能聽到他聲音裡的氣音,她都不敢轉頭看他,生怕看到的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他念唸叨叨地說了很多,甚至把展顏死乞白賴要追他,他不答應還又哭又鬧的事兒都說了,作為聽眾,展顏都覺得他牛逼壞了。
“展顏,跟他們打個招呼吧。我當時是最小的,都喊哥,他們特別照顧我。有次任務裝備不夠,隊長二話不說就把裝備脫給我了。我那次受傷是在水下撞暈了,要不是二劉拼命拉著我,開直升機那幫兄弟們跟高壓電纜奮鬥,也沒我了。還有……”
他說起當年舊事,一時之間也停不下來。
他們是過命的兄弟,誰救誰都說不清楚了,在那樣神秘而又洶湧的大海里,隨時都可能發生險情,但是卻得時刻保持冷靜,將生的希望延續下去。
所以那次大事故之後,他的兄弟們都死了,只有他還活著。
他也申請退伍了,兒時的英雄夢早已遠去,不是不再胸懷家國,而是不能拿命拼了。
他要是也死了,不止他家沒了二兒子,他隊友們的家庭也更加難過。
顧銘修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把戰友們當初吹牛逼時,不經意說出來的夢想都實現。
“我想給我爹孃蓋套大房子,給我妹妹備好嫁妝。”
“我想給我爹買條最好的假肢,比真的還好使。”
……
他的眼眶有些澀,那些憨厚而堅強的隊友們,似乎上一秒還在笑話他是個大少爺,可親可敬。
“大哥們,我是銘修的媳婦兒展顏。以後你們看到我,就得喊一聲弟妹了。這麼些年,我們家銘修多虧你們照顧了,你們放心,家裡人一切都好。這次上山匆忙,沒能給你們帶點酒,他第一次帶我來見你們全忘了,我第一次見你們也緊張沒想起來。等回去了,我替你們罵他,等下次一定有最烈的酒……”
展顏臉上掛著笑,輕聲說著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圈子裡混,往往是最會來事兒的。
但是這次沒說上幾句,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只覺得嗓子裡堵得慌。
顧銘修聽她說起酒,咧著嘴笑了笑。
“我忘了,部隊裡不準喝酒,他們這幫混蛋偷偷藏著二鍋頭,有一次查房,為了不被檢查到往我□□裡塞。還說全連的人都知道我最守規矩,連長肯定不會往我的襠裡搜。都對我做了這種事兒,還要個屁酒。要酒肯定是沒有的,要煙倒是有,一人一根。”
他邊說邊從兜裡摸出煙盒,一根根插在了墳頭上,把打火機遞給了展顏。
展顏明白他的意思,跟著把煙點了起來。
兩人一人放煙,一人點菸,倒是配合的極其默契。
煙一點點地燃著,菸灰也都落到了墳頭上。
直到徹底熄滅,兩個人都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地看著。
“兄弟們,我先帶著媳婦兒下山了,下次再來看你們。這兒山好水好,還是你們大部分的家鄉,要是住的不好,記得託夢給我。”
顧銘修上去,一一將菸頭徹底碾滅,最後看了一眼並排的墳頭,拉著展顏的手走了。
“剛剛那些都是衣冠冢,你不要怕,當時他們去海上救援一艘裝載著燃料的巨輪,都是提著腦袋去的,前兩批去的人都是送死,卻不得不去。結果燃料爆炸,他們沒一個回來的,連辦身後事都找不到屍首。我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受傷了,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在醫院養傷,收到了十一條死別簡訊,都是我的戰友,沒有一個回來的……”
男人邊走,邊輕聲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