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白天天氣晴朗,晚上明月星稀。剛剛經過暴雨清洗的白水河,隱隱地發著月光。一圈又一圈的浪子,打在剛剛壘砌的堤壩上。那一股股捶打的聲響,夾雜著陣陣悽慘的哭聲。
何老六一家四口人,除了老婆、孩子,還有一個七老八十的老母。原本也是一個能幹人,手裡能幹點磚瓦活的手藝。可不曾想,老婆和老母都成了藥罐子。老婆李金香,常年患有風溼心臟病,只能乾點手邊活。老母親,患有嚴重的腎病,每個月都要去醫院做透析。小女兒正在讀大學。
一家人全靠他頂著。家裡的老宅子,四間土坯房,還是他爺爺留下來的。餘香到他家探訪過多次,每次去看了都很揪心。屋子的牆面一片烏黑,尤其是廚房的牆壁四面牆就有三面牆都漏著風,靠近灶臺的地方,都有些錯位。全靠何老六用木頭棒子撐著。餘香和老書記動員了他好多回,讓他把危舊土坯房扒了,可他都執拗著不肯。
前夜的那場暴雨,來得十分迅猛。何老六將屋前屋後都進行了疏通,就怕這房子垮了。未曾想,暴雨過後,地基早就沉了。夜裡,錯位的牆體撐不住,轟隆一聲就塌了,連帶著母親住的廂房也被砸掉了。
等到他兩口子從夢中驚醒,趕緊翻爬起來,老母親被埋在了廢墟中。兩口子哭天喊地,四處找人救人。
等到餘香趕到現場,老書記組織村幹部和民警剛剛把老母親刨出來。人刨出來了,命卻沒了。守著母親的屍體,何老六兩口子早已經痴了傻了。何老六兩手的指骨全被磚瓦破開了,流著鮮血,就那麼滴滴答答地滴著。餘香見了,心裡發酸,紅著眼圈,從鄰居那裡找來紗布細細地給他纏上。
“餘書記,我混蛋啊,混蛋!我早點該聽你的話,把這房子拆了啊!”見著餘香,何老六使勁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
餘香心裡堵得慌,她和老書記連忙制止他說道,別哭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趕緊想辦法讓老母親入土為安。
何老六哭著點了點頭,轉身想要抱起母親,但當他看到母親那雙驚愕的眼睛,瞪瞪地盯著他,忍不住再次痛哭了起來,媽啊,兒對不起您啊!
老書記何鳳山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看著那雙失去生命的眼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手緩緩地將她的眼睛抹上。老姐姐,你走好!
合上了老母親的眼睛,何鳳山讓何老六趕緊將母親抱回堂屋,準備後事。可一貫柔弱的李金香,卻不幹了。她一把推開何老六,像個潑婦耍起了潑,披頭散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嚷道,今天我看誰敢動,動一下老孃就跟他拼命!
“李姐,你這是幹嘛!趕緊讓開,早點讓老人入土為安。”餘香暗道不好,要出么蛾子,當下勸道。
何鳳山見她耍潑,厲聲喝道,李金香!你想搞啥子,趕緊讓開!
李金香轉過頭來,對何老六嚷道,何老六!你們老何家的人都死完了嗎?媽死了,就這麼算了?
何老六被他訓斥得矮了好長一節,蹲下身子,抱著腦袋使勁地捶打,連哭帶吼道,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啊!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媽死了!村裡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想要什麼說法!房子是自己塌的,你這是大不孝!”
“何鳳山你輩分高,想要欺負我們兩口子,扣大帽子,老孃不怕你!老孃告訴你,一個字賠!不賠,今天誰也不能把媽拉走!”說著她便抱著母親的屍體,愣是不撒手。
“李金香,你還懂不懂法,還要不要臉!”
“老孃是文盲不懂法,愛咋的咋的。媽都死了,老孃還要什麼臉!賠,必須賠!”
餘香見事情鬧騰得越來越不好收拾,當即走到她面前輕聲說道,李姐,我知道你想幹嘛,但現在咱們不鬧了行嗎?人死為大,先辦老人家的後事。你家的困難,大傢伙都知道,我們都會幫你!
“幫怎麼幫,什麼時候見你們幫過!餘香,你是新來的,我不怪你。可何鳳山,是我們何家的老輩子,他是老書記,他偏心!憑什麼,駝子李可以享受低保,憑什麼比咱家經濟條件好的,還能享受國家政策!咱們家為什麼不能?”
“李金香,你這個不要臉的,睜眼說瞎話!我們幫你們家的還少了嗎,你女子讀大學,你媽透析,你的醫藥費,哪一樣沒有幫你?”
“就那麼點,你好意思說!”
“你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還是這樣,老子馬上帶人走!你媽的後事,你個人看著辦!”
“有本事你就走!走得遠遠的,老孃不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