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被向燕燕介紹給一家服裝品牌加工企業,當起了銷售副總。這些年,沿海地區的紡織服裝印染企業紛紛向西部地區轉移。透過返鄉創業和招商引資,承接的企業帶來的新技術,讓本已經走向沒落的絲綢、紡織等本土傳統產業,重新煥發出了生命力。
早在上世紀70到90年代,大規模興辦鄉鎮企業的大潮中,以蠶桑和棉紡為依託的勞動密集型巢絲廠、紡織廠和製衣廠、床單廠、化工廠,遍佈各鎮鄉和城市。余余清楚地記得,那是鎮上就有巢絲廠和紡織廠,主要是收購蠶繭和棉花進行加工。巢絲廠,坐落在鎮上最南端的入口處,偌大的廠房,蒸汽車間、繅絲車間,噗嗤噗嗤響動的蒸汽氣壓,與梭子連軸轉動的嗖嗖聲響,見著面連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繅絲車間,向來溼度很大,走進車間裡,彷彿走進了熱氣騰騰的澡堂子。那時候,鎮上的青年男女都羨慕在工廠裡工作的人,拿著穩定的工資,入廠是一身藍色的工作服,出廠是一身光鮮的的確良,穿著黑亮的皮鞋,年輕的女子打著粉,年輕的男子都打著髮膠,梳著大背頭。很長一段時間,工廠的男女都不愁嫁也不愁娶。農村的女子更是打著燈籠想嫁進去。
余余那時候才初中畢業,也格外眼熱這些男女,心裡也一門心思,想考進廠子裡去。但入廠的人,大都有著根深蒂固的關係,他一個農村孩子,哪裡入得了廠。被逼無奈,才去讀了高中,考了大學。
到了上世紀90年代末,這些廠的效益逐漸下滑,很快出現了部分關停和破產。跟著大批次的青年男女扛著揹包,打著行囊,競相去北上廣打工。不到10年的時間,風光不再的廠子,人走得,散的散,老舊的廠區病病殃殃,撲滿了蜘蛛網,讓大家引以為傲的車間鏽跡斑斑,大多數進了廠子的人都人到中年,被逼買斷工齡,下崗的下崗,再就業的再就業。
荒棄的廠房,猶如一座活化石,木木呆呆地杵在那裡。
不少之前豔羨廠子的人,有的人暗自慶幸,沒有跟廠裡的人打親家,而更多的人因為生活所迫,而暗自後悔:當初腦袋長鐵了,進什麼廠啊,落得要死不活的。
很快,外出打工的風頭,蓋過了鎮上的喧囂。穿金戴銀,帶著墨鏡,穿著時尚衣服的外出打工仔,成了很多人羨慕的物件。一群人搞到著了,另一群人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跟著更多的人跟著人潮走出了山村,去往了更大的城市。
命運就是這般折磨人,輾轉煙雲過後,一切浮華都煙消雲散。
隨著產業的轉移,後悔似乎成了一種病。但余余思來想去,還是眼光的問題。進廠的當年風光是有眼光的,下崗之前立於危牆之下,也是眼光的問題。外出打工,搞到著的也是有眼光的,沒有搞到著的,隨波逐流更是眼光的問題。如今,被迫再次打著行囊,回家討生活,也是眼光的問題。
他不由地唏噓地感嘆道,人啊,這一輩子就怕自個長的這雙眼睛。糊塗的時候,迷茫的時候,成功的時候,得意的時候,失敗的時候都是被這雙眼睛害的。
幾處僥倖孤獨留存下來的老廠區,隨著招商引資和新技術的運用,彷彿輪迴一般又活了回來。余余走在經過重新整治,鋪上濾清草油路面,聞著股股刺鼻的濾清味道,環視著粉飾一心的廠房,他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銷售副總,在新廠區本不是很受待見。廠區裡,來來往往的男女,大都不認識他,鮮有人給他打招呼。他拖著長長的背影,孤獨地走在廠區裡。作為一家主要生產運動服裝的企業,靠著貼牌,幫著大企業搞代加工。
從他第一天上班,銷售總監便沒有給他好臉色。銷售總監個子不高,渾身帶著一股子陰氣,長著一對對對眼,瞧著人總喜歡定定地看,眼縫中的光芒,猶如蛇吐出的火星子。原本他爭取設立副總這個職位,就是給他的貼心豆瓣安排的。沒想到,他從天而降,冒了出來。而且看老總的架勢,是要跟他分庭抗衡。
公司自有固定的銷售渠道,業務量他並不擔心。他所擔心的事,老闆之所以答應向燕燕把他弄過來,當銷售副總看重的是他曾經有過二手房的銷售經歷。從上班第一天,公司老總就給他交了底,公司搬到市裡,一方面是為了轉型,打造自己的品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透過企業用地變為商業工地,準備與人合夥搞運動戶外體驗中心。而他的主要任務,一方面是從零做起,打造公司的自有品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藉助他的人際關係,儘快建起運動戶外體驗中心。
初來乍到,余余是光桿司令一個,要人沒人,要渠道沒有渠道。來了半個多月,他每天走在廠子裡轉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