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旺季的時候,在桃花源人頭攢動的人群之中,侯春卻呆呆地望著河水,那雙憂鬱的眼神,看得人都能染上幾分寂寞。
爾瑪卓娜,終究還是走了。
她走得很猶豫,也走得很不甘心。
早在半個月前,侯春就察覺她有些不對勁。她做事情總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打翻客人的茶杯,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一貫天性活潑的她,突然之間,變得沉默寡言,那雙黑黑而靈性的眼眸,帶著深深的憂鬱。那些天,侯春也沒有顧得過來關心她。總是看見她呆呆地望著河邊發呆,那副青春洋溢的身體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掏空了。她落寞的背影,帶著一頭長髮,背朝著他,彷彿有許多心思要跟他說,但又沉默不語。
她走的那天早上,下著細雨,毫無徵兆。
等到侯春醒來,床鋪的一側早已經冰冷,與她有關的一切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帶走了她可能帶走的一切,獨獨給他留下了滿是淚水的離別信。
拿著離別信,侯春驚恐地追出屋子,屋子外面只有一條她淺淺留下的足印。
“哥,我走了。請別留戀,也別來找我。你找我也不會再找到我。一直以來,我都做著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現在該是醒來的時候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真心地愛你,心甘情願地為你付出一切,就一定能夠收穫你的愛情。但是我錯了,我錯太多了。我太天真,也太異想天開。你跟別的男人不一樣,你太重情,你的情愛得太深。與你相處的每個夜裡,都在叫著她的名字。即便是我把自個交給你的那個泛著月光的夜晚,當你睡著的時候,你抱著我,迷迷糊糊中你仍然還是在惦記著她。或許你壓根不知道這些,也或許你把你對她的愛藏得太深,以至於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你依然還在愛著她。但事實就是事實,我付出了可能付出的一切,來改變這個殘酷的現實。但事實證明,我做不到,完全做不到。我不過是你用來舔舐傷口的替代品。無論我付出多大的努力,每天夜裡在你的夢裡,只有她沒有我。我面對的是個無比強大的情敵,但我卻無法戰勝她,也無法再戰勝自己。我以為時間能夠挽回一切,我以為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就一定能夠改變你對愛情的渴望。但事實,又再一次證明,我錯了。你離婚了這麼久,仍然清楚地記得她的生日、與她結婚登記的日子,甚至你給我買的那些衣服也都是她喜歡的,而不是我喜歡的。你把我裝扮成了她。你以為這樣就能夠麻痺你自己,也能夠麻痺我。你錯了。一個連自己都麻痺不了的人,又怎麼能夠麻痺得了愛你的人呢?時間越久,你愛她就愛得越深,也把我傷害得越是沉重。既然時間已經無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那麼苦苦地糾纏下去,又有何種意義。我本是不經意間闖進你愛情和婚姻的一隻孤獨的小鳥,我悶頭悶腦一頭扎進了這條暗無天日的黑洞,你的星光只為她燦爛,你卻把黑暗獨自留給了我。所以我思來想去,終於弄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是時候,該到放手的時候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太過艱難和辛苦。作出這樣的決定,我想了整整半年,這半年裡,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無比珍惜與你相處的這最後的時光,我把每一天都過成了最後一天。我把我能夠付出的溫柔都給予了你。不是想你給造成負擔,也不是想試著再去挽回,而是我這一生最後僅能夠為你做的事情。你換洗的衣服,我重新給你置辦了幾季,往後沒有我照顧的日子,你記得照顧好你自己,少抽點菸,抽菸對於你的身體是一種嚴重的消耗。我走了,請別再來找我。給爸媽也說一聲,我是自願走的。如果他們要怨的話,就怨我吧,我辜負了他們對我的情意。但無論我將來走到哪裡,我都會惦記著我還有一對我曾經愛過的父母。”
“哥,如果你還有勇氣的話,請一定記得去找她!她才是你最該愛的人。”
“哥!請容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哥!感謝你給了我那麼多溫柔的夜晚,感謝你在迷亂中曾經收留過我。哥!....保重!”
這封離別信,足足有兩頁,每一頁都佈滿了泛黃的淚痕。看得出來,這封信她不是一次性寫成的。而是寫了很長的時間。有些地方的字跡都被淚水浸透,變得有些模糊。侯春不停地打她的電話,她的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的狀態,趕到縣上,找到她的家,卻已經關門閉戶,敲開門,卻是一對陌生的夫妻。打聽之下,才知道她和她的父親,早在半年前已經把這處老舊的房子賣給了他們。
她的微信和朋友圈也都已經關閉。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侯春這才驚恐地發現,他連與她的一張合影都沒有。
頂著毛毛的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