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回到鮮家嘴,仲夏的天氣,猶如花姑娘的臉說變就變。不等山色完全陰沉下來,原本清爽的空氣,就像老太爺點燃了水煙菸斗,眨眼就悶悶地發熱。
跟著一陣悶悶的雷鳴之後,遠處老鷹坡上閃過滾滾的電光,噼裡啪啦地聲響,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子,重重地砸在光滑無波的白水河上。不多一會兒,密集的大雨接踵而至,白水河泛起了渾濁的浪子。河中撐著竹筏的村民,驚呼地招呼著遊客,紛紛翻爬上了岸,躲進了釣莊裡,偶爾有人從雨棚裡探出一個黑黃的腦瓜子,嘟嘟嚷嚷地罵上幾句:狗日的,說來就來。
餘香讓何大海把車停到了白水河邊,隔著車窗,靜靜地看著暴雨下的鮮家嘴。白水濁浪,電閃雷鳴,暴風雨來了,喧囂熱鬧的村裡,很快歸於閒散的平靜。偶爾幾聲狗叫和雞鳴都顯得那麼溫順和乖巧。
何大海心緒複雜地看著她,從鎮政府裡出來,餘香就一直沉默少言。他擔心她又遇到了什麼棘手的難事。他幾度想要開口問她,但都忍下來了。他知道她其實是個特別喜歡安靜的人,喜歡靜靜地想事情,喜歡靜靜地喝著咖啡,靜靜地看一本書。在他的印象裡,她其實並不像一個領導,而像一個沉默寡言的詩人。她把詩歌的田野,都裝在她自個的心裡,把愁韻的詩篇都集藏在她嬉笑的笑容背後。
他靜靜地陪著她,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不及此處片刻的寧靜。良久,餘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掩飾道,你怎麼不說話?
何大海轉過頭去,看了看窗外暴雨下朦朦朧朧的村莊,喃喃地說道,我在想暴風雨過後,是否還有小時候能見到的彩虹。餘香聽了他的話,咯咯地笑出聲來,“啥時候你也這麼浪漫了。”何大海捋了捋她額頭上的劉海,嘆了一口氣道,別把自己弄得太累了!這個世界上其實多誰都不多,少誰都不少。你啊,這段時間心思太重,別每天都揹著暴風雨要來的壓力,其實你看窗外暴風雨來了,反而村裡還會更加的清爽和快活。
餘香詫異地看著他,良久才拍他的手,自個捋了捋道,我這不是著急嗎,我走了之後,你的壓力將更大,做事也更難。
“怕啥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艱難的時候都過來了,還怕眼下這些困難啊!你放心,你走了之後,我會更加地放開手腳!”
“這話可是你說的,別到時候說話不算話!”
“要不咱們拉勾?”說著,何大海孩子氣地伸出了小手指,朝她勾了勾。餘香噗嗤一笑,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笑道,你啊,你以為你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見他固執地勾著小手指,餘香無奈地伸出手指,緊緊地與他勾在了一起。
車窗外,雨水嘩嘩地下著;車窗裡,倆人的心跳砰砰地跳著.......
倆人偷偷地溫存了一陣子,何大海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看著她羞羞答答的樣子,不由地高興地發動發動機,猛地一踩油門,朝著自家的院子開了過去。
剛剛開進院子,停下車來,就看見蘭花和老扛把子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你們倆,咋個回來啊?”
餘香接過何大海從後備箱裡提出來的新衣服,笑著說道,趁著有空,回來看看你們二老!接過餘香遞過來的新衣服,蘭花不滿地說道,又給我們買啊!剛買的都還沒有來得及穿呢!老扛把子高興地說道,買都買了,你拿著穿就是了。
進了門,老倆口說啥也不讓餘香進廚房。何大海趁機一把將她按在沙發上,呵呵笑道,你就聽他們的吧!老媽以前是全村出了名的大廚,你那點手藝她還打不上眼。
吃過晚飯,暴雨初歇。
何大山、何友生和駝子李像約好了似的,相繼走進了院子。蘭花和老扛把子見他們有事情要談,連忙收拾好碗筷,又鑽進了廚房。進了屋,這些人也都不跟他客氣,像進了自個的家一樣,嚷著讓何大海把好煙、好茶都拿出來招待他們。何大海給他們散了一圈煙,何友生嘖嘖地晃了晃手中的煙說道,還是大書記家大業大,這煙好啊!平常看都看不到。何大海在省城的時候抽空回了一趟公司,把黃穎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老爺子的外甥女見他還抽著十幾塊錢的紫雲,硬是給他塞了幾條好煙,免得給她丟人。何大海見他一副豔羨的樣子,當即讓餘香把那些煙都拿出來,給哥幾個分了。拿了何大海的好處,哥幾個心裡高興得像撿了寶似的,連眉毛都翹著笑著。幾人拉拉雜雜地衝了一會兒殼子,何大山方才把話轉到正題上。“大海哥,馬上就要摘藤椒了。按照年初的規劃,又該搞旅遊節,你看該怎麼搞?”
何大海和餘香這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