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後,市裡的一場暴風雨又迅疾突來。
衛婷兒趁著空閒的時間,又來到了那座靠近涪江邊的咖啡廳。咖啡廳裡一如既往的閒閒淡淡,人並不多。穿著淡粉色紗裙的女老闆與俏皮的鄉村服務員早已熟知她的習慣。
女老闆,衛婷兒叫她燕姐,是個豐盈嬌媚的中年女子。雖然年過四旬,但保養得還算不錯,時光的刻刀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歲月的印記。不經意間,還以為她是個剛剛結婚的小媳婦。她披著一頭亞麻色的長髮,蹲著身子蜷縮在椅子上,像一頭失去寵愛的波斯貓。
坐在靠近窗子的桌子前,桌子上擺著一盆新開的水仙花,她的面前放著一本老舊的小說月刊,泡了一杯川北老茶,手裡習慣性地叼著一支女性紙菸。見衛婷兒走進來,微微朝她點了點頭,招呼服務員給她來一杯卡布基諾。
衛婷兒笑了笑,徑直走到她的桌子,靠近她的位置坐了下來。“平常難得遇見你,今兒你怎麼比我還有空啊?”
“心裡煩,呆不住!”
燕姐放下腿來,端直了身子,苦笑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開咖啡廳的不喝咖啡,反倒是喜歡喝茶,真是搞不懂你。”接過服務員送過來的糖塊,衛婷兒用鑷子夾起放了兩塊。燕姐見她喝卡布基諾還放糖,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喜。但她掩飾得很好,她挑了挑垂在自己臉頰上的髮絲,悶悶地說道,沒辦法,習慣了,就喜歡這個味,改不了。
衛婷兒見她興致不高,也不願在多說話。悶悶地看著她不停地抽著煙,悶悶地不斷地攪著杯裡的咖啡。
燕姐,是個有故事的人。剛來這個咖啡廳沒幾天,燕姐便能喊出她的名字,叫出她的來歷。對市裡的許多情況,都是信手拈來。甚至連私下隱秘的傳聞,她也都知道。剛開始的時候,衛婷兒很驚訝,對她抱有嚴重的戒心。她還以為她倆是偶遇,後來才知道她的男人也在市裡面工作。她是有意在親近她。有好長一段時間,衛婷兒都不願意來。但她平時又沒有什麼去處打發時光。無聊的時候,偶爾來幾次。每次燕姐都很熱情,把她當成自家的姐妹,與她幾乎無法不談。她喜歡文學,她專注的虹影小說,包括川上弘美的巔峰力作《踩蛇》,她都讀過,甚至連她喜歡的化妝品和服裝,她也都能如數家珍的講出裡面的故事。看得出來,她讀過不少的書,閱歷不淺,還是個特別知性,特別講究生活情調的人。隨著日子長了,倆人相處下來,居然成了彼此知心的閨蜜。
燕姐有故事,但故事裡的主人翁過得並不幸福。她的一切光鮮亮麗都藏著無限的危機和哀傷。十幾年前,她還是某個鎮鄉的英語老師,跟如今的衛婷兒一般的青春活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青春的朝氣和誘惑,她自視清高,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幻想和希冀。她在一次偶然的演講比賽中與他相識,那時候他也不過四十出頭,人長得也帥氣,很招惹女人喜歡。她開始以為他就是一個評委,但沒有想到他會是演講現場最重要的人。她如願地獲得了演講比賽的冠軍,也一頭栽進了他的溫柔陷阱。十幾年來,她是他私藏的顏如玉,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他把她調到了市裡,為了避人耳目,她索性辭職下海做起了生意。他給予了她金錢能夠買到了一切,但卻無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她多次試圖擺脫他的控制,但她哪裡是他的對手。幾次掙扎無果,她只得妥協地當起了他的禁肉。儘管她知道這條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但也只得打碎牙齒往肚裡吞。
這場暴風雨毫無預兆地襲來,一下子擊倒了這個男人。她親眼看著他被帶走,並很快剝奪了他給予她的一切。她現在唯一的家產,也只剩這座孤苦伶仃的咖啡廳了。
儘管失去了財富和光鮮亮麗,但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淡然。她再也不用整夜整夜惶恐地活著。在他被帶走的那一刻,她才覺得自己累了,倦了,從那刻起她活成一隻自由自在的野貓,而不是被圈囚在主人膝下的波斯貓。她知道這場暴風雨,瞞不過衛婷兒。他的問題將很快被披露出來。她像蠶繭一樣把自己包裹起來,是不想衛婷兒看不起她。
良久,衛婷兒停下了手中的勺子,輕聲問道,“值得嗎?”
燕姐猶豫地滅掉手中的煙,無奈地苦笑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值不值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今往後,他是他,我是我!很快,她又莞爾地說道,你應該祝賀我,我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像個人一樣過自個的日子了。
衛婷兒難得地端起咖啡,朝她舉了起來,遙遙地與她碰了一下。“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祝賀你!”
女人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