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幸運”二字的深意,他竟品噬到滿滿的……諷刺。
不行,他絕不允許自己的人生被任何人操控,哪怕是有恩於他的方家。
殊不知陸天皓正欲開口拒絕的那一刻,司機低聲稟報:“方董,陸總,到了。”
伴隨著平緩的剎車——
陸天皓那張略顯料峭的俊臉生生一凜。
車子居然停在了程顏家的巷口!
陷入驚詫的男人尚且來不及消化眼前突如其來的事實,方海山隨即吩咐:“不用下車了。”聞言,司機緩緩降下後座一側的車窗,他指著窗外的巷子,不疾不徐地介紹:“就是這條巷子,現在你看到的所有老舊建築都要被剷平,未來幾年,這裡將煥然一新……”
原本精神不濟的老人家,這一刻,他剛毅的面龐奇蹟般地退去病態與倦容,反倒目光如炬、神采風揚,彷彿正規劃著從商數十年來最輝煌的一紙藍圖。
看著他的四方闊口一張一合,陸天皓的神思無論如何也集中不起來,唯有“醍醐灌頂”四個字可以形容他當下的心態,他腦中、心裡盤踞著一個真相——
程顏是為了多多來,才會與方劍齊扯上關係的。
一時間,素來性情淡然的男人終於有機會體驗了一把何為“百感交集”。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多多來是程父留給那對母女的。自幼失去雙親的他,比任何人更明白多多來對於程家的意義。
不出他所料,方海山繼續說道:“這專案方程式已經標到好幾個月了,原本是劍齊負責的,可我催了他幾次,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按兵不動。現在交給你,希望可以加快進度。”
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陸天皓強行把自己逼回現實,沉聲問:“拆遷補償金定下來了嗎?”
“公司內部正在評估,不會低於國家標準的。但是勸搬工作預計有難度,現在B市房價高,這些市井小民都指望靠拆遷致富,恐怕會出現不少釘子戶。”說到此處,方海山眉宇間的意氣煥發淡去些許,語帶不滿,外加不屑。
“我看未必全是錢的問題,多少也有情感因素,住了幾十年誰願意說搬就搬?而且巷子裡有不少門面房正用來經營小生意,一旦房子拆掉,就算補償金足夠他們住進豪華社群,但店面卻是不可能再開起來了。”他說得不僅是程家的情況,亦是人之常情。
可作為冷血寡情的生意人,方海山對他的感性思考模式顯然不予苟同:“天皓啊,商場如戰場,你這心軟的毛病必須改一改,否則成不了大器。”
陸天皓既不爭辯,也不據理力爭,他忖度半晌,終於拿定主意:“這個專案我會負責。”
聽聞,方海山一直繃緊的嘴角,突然展現出一絲和緩的弧度,他滿意地升上車窗,命令司機:“開車。”
返程途中,老爺子似乎心情不錯,不免自行腦補,——陸天皓此話應該意味著他會履行CEO的職責,也會……迎娶自己的寶貝女兒曉恩。
但假如方海山知道這位養子接下來的舉動,以及程顏就住在這條巷子裡,恐怕他再也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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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多多來裡排隊埋單的顧客不少,程母手腳麻利地收款,程顏耷拉著腦袋幫忙裝袋。一整天她頗有些魂不守舍,目光呆滯,眉心輕蹙,累計三次找錯了錢,程母死活不讓她再碰收銀機了。
母女倆正忙著,程顏的手機忽然響了。
突兀的鈴聲惹得她的心臟漏跳一拍。
會是他嗎?
遲疑一下,她從款臺下方的小抽屜裡拿出手機,瞥了眼來電顯示,她突突亂蹦的心臟快速平緩下來。
“家佑,有事嗎?”她把手機夾在脖子上,手裡的動作沒停。
“今晚我媽想請你來家裡吃頓飯,你有空嗎?”
男人言簡意賅,音量偏高,程母聽得一字不漏。她朝程顏使個眼色,示意閨女赴約。即便失戀了,日子照樣得過,出去散散心總是好的,她真怕女兒這樣下去會憋出病來。
程顏聽話地點點頭,對著電話另一端說:“嗯,好的。”
通話結束,她正欲上樓拿外套,手機再一次響起悅耳的鈴聲。
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疑惑地滑屏接聽:“喂?”
“是程小姐嗎?你能不能到巷口來一趟,有你的快遞。”快遞小哥操著濃重的外地口音問罷,又自顧自解釋:“巷子被一輛私家車堵住了,我們的貨車進不來”。
對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程顏卻面露疑惑:“你是不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