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舉著紙條細細瞧了瞧,字跡遒勁有力,應該是個男人的,不過運筆的起承轉合甚是規範,想必受過極好的訓練,她遲疑著問:“常貴讀過書?”
碧柳笑道:“讀什麼書,要能讀書誰還幹走鏢的差事?”
那就不是常貴,宋青葙的心沉了下去。
且說秦鎮放下紙條戀戀不捨地回到得月樓,將大廚折騰起來現炒了幾個菜,又燙了壺酒,坐在視窗自斟自飲。
天空墨藍,繁星無數,一眨一眨得就像那人的眼睛。
今夜的星星真好看,那人的眼睛也好看,明亮又溫柔。不單是眼睛,還有那對淺淺的梨渦,還有那條藕荷色的裙子,他以前怎麼就沒覺得,那種極淺的藕荷色做成裙子會那麼飄逸,那麼——他找不出詞來形容,反正就是好看。
兩壺酒下肚,秦鎮心情更為舒暢,沒進城,夜裡就歇在得月樓。
第二天,秦鎮興高采烈地去扁擔衚衕轉悠。那個女子看到紙條會是什麼表情,高興還是難過?鄭三好男色,那女子該死了心吧?不對,鄭三包、養了個小相公,可也沒說不喜歡女子,沒準她還高興呢?
秦鎮思來想去有心翻牆進去看看,可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看見就糟了。他一個大男人,又已經到這份上了,名聲什麼的就是天上的浮雲,可人家是個年輕女子,自己不能壞了她的名節。
秦鎮晃悠來晃悠去沒看到有人出來,正著急,突然聽到角門響動,有兩個女子走了出來,一個是婦人打扮一個是丫鬟打扮,兩人手裡都拎著個菜籃子,顯然是出門買菜。
秦鎮迎上前攔住她們,沒等開口,丫鬟驚叫一聲,拉住婦人,轉身就往回跑,緊接著角門“咣噹”一聲,落了鎖。
秦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低頭打量下自己,就是平常穿的藏灰色長衫,並無衣冠不整之處,那兩人為何跟見了鬼似的?
秀橘被上回的事嚇破了膽,看到高大的男子靠近就害怕,鎖好門才覺得放心了些。玉娘沒覺得秦鎮如何,卻是被秀橘嚇得不輕,輕輕拍了拍胸口,眼睛貼著門縫往外瞧,那個灰衣人不但沒走,反而大喇喇地站在對街,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角門。
玉娘這才察覺出不妙來,敢情人家真是找自己的,她跟秀橘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一溜小跑著去回宋青葙。
昨天宋青葙定好鋪子,趙掌櫃立馬找人量了尺寸,大致畫了個草圖。現下,宋青葙正盯著草圖,參詳著何處安桌椅,何處擺長案,何處放筆墨,聽到兩人一驚一乍的描述,不禁皺了皺眉,想起那個奇怪的灰衣人。
她轉向碧柳,“你偷偷看看是不是有天在小市街打書生那人,如果是,你就告訴他兩句話,要不是,就算了。”
碧柳驚問道:“姑娘又見過他一次?”
宋青葙道:“就是二姐姐出閣那天,你去追褚先生,他纏著我問這事,我沒理會。”
碧柳點點頭,搬了架梯子靠在牆頭,偷偷地探出去。
衚衕對面站著的那人,身材高大,氣質桀驁,一雙眼眸深得看不見底,不正是那個不由分說就動手打人的粗野漢子?
碧柳跳下梯子,開啟角門,大步走到秦鎮面前,高聲道:“我家姑娘說,窮苦人家愛惜東西,為了多賣幾文錢,都等柿子快熟透了,才摘下來,一個一個擺放整齊地賣。那書生筐裡的柿子有青有紅,一大半半生不熟的,肯定是偷別人的不心疼,連大帶小一把給擼了……你既知道就趕緊走吧,別在這晃悠惹人閒話。”
一番話,崩豆似的說得又快又急。
秦鎮聽得滿腦子霧水,等反應過來,碧柳早不見了人影。秦鎮慢慢回味著方才的話,愈加佩服,那女子目光真敏銳,心思又縝密,平常人光看人相貌衣著去了,哪會注意這個?
碧柳也問宋青葙,“你當時怎麼就想得到?”
宋青葙笑道:“白家衚衕那邊不是有棵杏樹?記得小時候,剛過五月,大哥、二哥他們就在樹下打轉,時不時用石子扔幾個下來,大伯母不讓他們糟蹋,說等熟透了再摘下來吃。你說咱們家不指著這點東西賣錢都這樣,那些指望著柿子賣錢貼補家用的,哪會這麼糟蹋東西?”
碧柳盯著宋青葙看了兩眼,舊話重提,“姑娘的心眼兒真多,可這樣活著也真累。”
宋青葙瞪她一眼,接著看草圖,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又飛到那人身上,他到底是誰,怎麼知道她住在這裡?
想起碧柳說過他習內家功夫,那紙條會不會是他送來的?
想到此,身子猛地一震,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