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家阿姨給介紹了個物件,約你這幾天去見個面。”
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去。”
估計到她會拒絕,顧爸爸早已想好了對策:“那你準備怎麼辦?一個人過?”
“也沒什麼不好。”
“現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好。再過幾年你就知道了,周圍的朋友同事孩子都有了,就你還單著。”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顧爸爸頓時怒了,茶杯拍到茶几上,“你哪次不是自己的事情?結婚是,離婚也是,現在誰還管得了你啊?”
深色的茶水順著玻璃歡暢地流淌著,那些泡了很久的茶葉橫七豎八地散在茶几上,很醜。顧瀟楠頓時覺得有些噁心,對自己,或者,對其他人。
她維持著剛才的姿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聞聲趕來的顧媽媽手裡還拿著鏟子,恨鐵不成鋼地表示:“別管她,讓她鬧去吧,到時候有她後悔的。”
她忽然就覺著很委屈,漸漸就紅了眼眶,滾燙的眼淚不聲不響地砸下來,滾到沙發的布料裡,然後滲透進去,留下一圈小小的水漬。
顧爸爸已經回了臥室,媽媽半蹲著在收拾茶几,見她哭了又有些不捨,丟下一句“收拾收拾吃飯了”就走了。她聽到媽媽在裡屋小聲地安慰爸爸,叫他吃飯。擦掉眼淚,又靜靜地坐了會兒,起身到廚房盛了飯擺好筷子。走到臥室門口叫了聲:“爸爸媽媽吃飯了。”
一會兒人都出來了,按著從前的位置坐定,開始不聲不響地吃飯。鬧了一通,又氣又急,她也確實有些餓了,迅速地吃掉一碗飯。顧媽媽見狀,把湯推到她面前,她低頭小聲地說:“謝謝媽媽。”顧媽媽看著她,嘆了口氣。
吃完飯,顧爸顧媽下樓散步,留下顧瀟楠在家裡洗碗,手機響的時候她剛洗到第二個,洗掉泡沫再擦手實在太麻煩了,她回過身看了一下,螢幕上一跳一跳的是週一凡的名字。是時候把他拖進黑名單了,她一邊洗第三個碗一邊尋思著,全然不顧桌上唱的正歡的手機。
事情都做完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了,她摸了摸桌上已經發燙的手機,先是施施然把一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然後順手換了來電鈴聲,用了兩年第一次發現它居然這麼難聽。
千里之外的週一凡聽著電話裡由原來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到現在“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或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時臉色頓時黑下來。他看了眼手機,九點十三分,整個辦公室裡除了他這兒都是黑燈瞎火的一片,幾分鐘前,那個新來的秘書九點以後進來第四次的時候,他還沒等人家開口,直接揮揮手讓他走了。能有什麼辦法,孤家寡人只有他自己,無處可去的也只有他自己。恰逢年關,他都能想象到別人家的樣子,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個熱氣騰騰的晚飯,然後轉戰到客廳,茶几上堆滿了橘子橙子蘋果瓜子之類的小零食,然後吃吃喝喝玩玩鬧鬧過上一兩個小時再回房間睡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有什麼?那個位於19層的足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空蕩蕩的公寓;那個四五個月都沒有人進去過的,乾淨的可以用來做樣板房的廚房;還是桌面上堆著的簽完了就能賺不少錢的專案?他撐著椅子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點了根菸,不知道顧瀟楠在幹什麼?晚飯應該已經吃完了,她爸爸這時候正坐在沙發上看國際新聞,她和她媽媽坐在旁邊嘮家常。不過今天也許沒這麼安逸,顧爸爸脾氣好像不太好,顧瀟楠今天應該會被罵吧,弄不好還要哭的。她自尊心那麼強,誰都說不得……想到這兒,他又轉頭看了眼手機,算了吧,再摔就又要換一個了……錢倒是小事,只是新來的那個秘書該嚇壞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了,但是最近他常常在辦公室待到很晚。回到家裡就是撲面而來的她的氣息,明明她已經搬走了五個月,但是好像還是無處不在的樣子。有一天在家睡了個午覺,兩點多鐘醒來,陽臺那一角斜斜的照來一縷陽光,金黃色的,看著都覺得暖洋洋的,他盯著角落躺椅上的靠墊和毛毯,好像她不過是剛剛放下書去了一下衛生間而已。還有一次,他把宵夜打包回家,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吃著,突然間想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說街角那邊新開了家餛飩店,有時間就去打包回來給他當夜宵吃,說完了又懊惱了,說你胃不好,夜宵就吃點粥墊墊吧。那時候他一下一下攪著碗裡的皮蛋瘦肉粥,差點像個姑娘一樣睹物思人哭出來。上一次周宅那邊的阿姨把舊的床單都換掉了,半夜他怒氣衝衝地給葉怡打電話,非逼著家政阿姨把帶回周家洗的床單被罩連夜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