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不帶絲毫情感地看著他。某種強大的意識從那洶湧沸騰的岩漿湖中傳遞過來。
渡部服邊覺得自己的腦海裡似乎有一千個聖靈在高聲詠歎,又有一千隻魔鬼在怯怯私語。嘈雜的聲音轟擊他的意識,善良與邪惡的情感佔據他的頭腦。他在這種沛然的浪潮與風暴當中下意識地張開嘴,低低吐出一個詞語。
但與此同時岩漿發出怒吼,新一輪的熾熱洪流噴湧上天空,將那隻眼睛包裹其中,又在下落的時候一同帶入湖水的最深處。
這巨大的轟鳴掩去了他的呼喊,其他同伴所能聽到的也僅僅是一個模糊的音階。
而後他們看到……
遠處矮山之上的渡部服邊,慢慢放下手中的提箱。
但他沒有俯身開啟箱子,而是將雙手搭在了頭盔上,微微一旋。
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因而通訊頻道里響起急切而嘈雜的呼喊:“一尉,你在做什麼?!”
但對方沉默不語,甚至連呼吸也沒有變得急促。
下一刻,頭盔被取下來了。
逼人的熱浪頓時洶湧而來,只三次呼吸的時間,渡部服邊的臉上便鼓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泡。那些水泡在持續不斷的高溫當中破裂,紅黃相間的**流遍他的整張臉,又隨著油脂滴在灰白色的三防服上。
有三個人惹忍不住邁開步子,一邊向他這裡飛奔一邊大吼:“戴上頭盔!你在做什麼!你瘋掉了嗎?!”
但渡部服邊又開始脫掉他的三防服——先從手套開始。
如他的臉龐一樣,雙手的面板立即扭曲變形,而後爆開一個又一個飽含油脂的水泡。然而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又或者那疼痛無法影響他的思維。他慢慢彎腰,令自己從笨重的外殼裡解脫出來。
隨後聽到兩聲響亮的爆鳴。
那是他的眼睛——它們在高溫之中
爆裂成棉花糖一般的絮狀物,大股鮮血從眼角流遍面龐。
向他飛奔而來的三個人聲音嘶啞,跌跌撞撞地撥開枯死的林木,甚至毫不在意防護服可能被刮破的危險。然而他們畢竟晚來了一步。當跑到山腳下、距離渡部服邊不到十幾米的時候,山頂上的人轉過了身。
一點火星落到他的制服上,整件乾燥的衣服頓時騰起熊熊烈焰。
於是三個人停住腳步。
因為他們看到了渡部服邊的臉。
在升騰的火焰之中,這男人的臉上帶著滿足而平和的微笑。那笑容在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孔上看起來猙獰可怕,就好像來自地獄深淵永不熄滅的魔焰之中的笑臉。
但他最後留下了一句話。他深吸一口氣,向著天空張開雙臂,用最後的力量嘆道:“這是——何等的喜悅!”
隨後渡部服邊的身軀後仰,沉重地跌落於岩漿之中,不見蹤影。
所有人都見到了這一幕。
之後的五秒鐘裡,通訊頻道中靜默無聲。
山下的三個人當中還有可以接替渡部服邊職務的副隊長。他在頭盔裡咽了一口口水,以乾澀的聲音說道:“注意警戒。”
這是他此時能夠想到的唯一一個命令。
身邊的兩人以僵硬的動作執行了。而後他抬頭看向渡部剛才立足的山頂,猶豫了好幾秒,終究沒有勇氣再踏上去,看個究竟。
沉默一會兒之後,他說道:“這裡……探測器的範圍可不可以……”
“可以。”另一頭傳來搶答似的回話。
“那麼就在這裡。”
三個人開啟剩下的一臺探測器,都沒有再將視線投向山頂遺落的那個箱子——像是在刻意避開什麼東西。
蛛型機器人被啟用。伸展開八條細足,踩著凹凸不平的山石與樹枝,叮叮噹噹地攀登上去。他們的目光隨著那隻小小的機器人移動,裡面有驚恐與慌亂。但責任與使命強迫他們停留在原地等待結果,等待或許即將面臨的未知風險。
機器人消失在山頂之後。細爪上的精巧吸盤可以令它在更加複雜的地形當中作業,而作為這次任務的一次性消耗品,它表面又加裝了耐高溫塗層。它在越過山頂之後抓住峭壁上的石塊凸起、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繼續向下。
然而在一波又一波的氣浪衝擊下,石塊早就開始鬆動。下行幾米之後,一整塊岩石帶著蛛型機器人從山體上墜落下去。
然而在山後三個人身前的螢幕上,始終沒有出現代表可能存在的超自然生物的紅點。
小型探測器被安置在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