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砂石從極高處的洞頂下落,彷彿下了一場小雨。
但亞當仍未失去行動能力……又或者它強悍的生命力使得它在心臟被刺穿、並且遭受猛烈電擊以後仍可苟延殘喘。它發出悶雷似的怒吼,無形的衝擊波以兩人立足點為中心向著四周狂暴擴散,地上的大片金屬碎屑在剎那之間再次化作熾熱的金屬液體,尖嘯著潑向四周。
然而李真依舊未受影響。
他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他在先前就覺察了端倪。第一次貼身攻擊的時候,他就沒有感受到亞當身邊的重力場與念力場——在當時他認為是關心願以生命為代價,換來了一秒鐘的空檔,然而……在亞當重新發揮自己的力量,將彈頭化為滾燙溶液的時候,他仍舊可以毫無阻滯地拉著應決然飛身後退!
他仍然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這並未令他感到太過驚訝……實際上在重生並且遭遇亞當之後,能夠令他驚訝的事情已經很少了。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的確不屬於人類,且與這太古的生物又會產生某種神秘的共鳴與認同感……
也許便是這種奇特的原因,令自己可以無視對方強大的靈能。現在想來……當初轟殺大地之王的那一擊,是否也有同樣的因素在起作用?
然而眼下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細細思量此類問題。因為亞當的雙臂還留在他的小腹裡。臂骨上與指關處豎立骨刺翻攪著腹腔裡柔嫩的器官,強烈的痛楚令他眼前發黑,似乎一張嘴便可噴吐出大片內臟碎屑。但他隨即以電流麻痺神經,鎮壓了那種刺痛。
可實際上……他都不清楚在自己現在的身體內,還有沒有腸胃這樣的器官。
亞當的情緒在產生劇烈變化,它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進退兩難——似乎不相信李真真的會以如此決絕的方式同自己生死相搏,同時也不清楚是否應該將眼前這個類人徹底絞殺——這是李真所感受到的情緒。
但對方的這種情緒所帶來的影響僅僅是在腦海裡打了個旋兒,隨後便消失無蹤。即便知道它或許還是個“孩子”,或許對自己懷有某種原因不明的“善意”與“認同感”,然而……
它是敵人。是殺戮了自己幾十位戰友,有可能為這個世界帶來災禍的敵人。
李真在心中默唸一聲抱歉,接著雙臂一緊,將雁翎刀狠狠下拉。同樣是比普通鋼鐵還要堅固的材質,刀刃與亞當的青銅色鱗甲相互摩擦,又在李真的強大力量下堅定而緩慢地製造出一大片不規則的傷口。
然後他的瞳孔微微一縮,腦海當中轟鳴了一聲,幾乎就那麼愣在原地。
眼前的情景所帶來的震撼遠超他此前的認知,他只覺一陣涼意自脊椎直衝頭腦,就連身上的鱗甲都情不自禁地猛然一縮……好似普通人類寒毛豎立。
因為在亞當那翻卷的傷口之下,不是被撕裂的肌肉,不是蒼青色的骨骼,也不是破碎的心臟,而是……
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眼睛!
那些眼睛還很小,大約只有拇指的指節大小,血紅色,其上有橘黃的細長瞳孔……它們生長在鱗甲之下的一層平滑肌肉間,此時正在不停翻轉,相互擠壓。大大小小的眼球如氣泡一般上下浮動翻滾,爭先恐後地瞪視著他,就好像……無數個亞當在瞪視著他!
極度震驚之下,李真險些鬆開了握著刀身的雙手。
但一陣真實的心悸感驚醒了他。他向自己身下去——亞當的右臂已經完全探進了他的體腔裡,胳膊肘沒入翻卷的傷口之中。而他能夠感受到……它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心臟。似乎尖銳的骨刺已經刺了進去,無力感如潮水一般席捲全身,便是電流的刺激也沒法將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完全壓制——而這也並非某種形容。
於是亞當握著李真的心臟,李真張大嘴、艱難地喘息著,注視著亞當的雙瞳。
兩者靜止在石壁之前。
轟鳴的槍聲再次響起,卻都化作背景音。彈頭與之前一樣在兩米外胡亂飛舞,沒有一顆能夠突破亞當的靈能領域。
那太古的生物虛握著李真的心臟,張了張嘴。而後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個詞語。
“我族。”
李真噴出一口鮮血,於是豔紅的液體順著亞當的臉頰流下來。他聽到了這兩個字,卻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猜想的那個詞,還是某種發音類似的異種語言。
亞當微微低下頭,雙眼貼近李真的面龐,再次發出低沉的聲音:“為……什麼?”
這三字像驚雷一般在他頭腦當中炸開,李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它的確是在說話,它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