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蚩尤本身也對自己的狀況感到有些不滿。身上的溫度在緩慢而堅定地提升,一些新生的肌肉開始變得焦臭。它試圖取吸收地上另外的一些屍體……可自己又像是落進了某個陷阱。
黑騎士艾文臨死之前所處的位置位於陰影當中,而它跳了過來,於是被綠騎士牢牢束縛在原地。
它試著發力,掙脫那種束縛。但身體忽然微微一僵。
剛才的情況再次重演……大片新生的肌體開始脫落,身上的暗紅色陡然變成熾紅。只剩下一半的頭骨缺口處幾乎變成溶液,順著它的臉頰向下流淌。殘餘的腦漿在大碗一樣的顱骨裡沸騰起來……但儘管如此,這太古的魔神竟然依舊沒有倒下!
可夜鳶與芙蘭朵已經抓住了這個機會。
細小的陰影將地上一片巴掌大小的金屬碎片彈起,更多蛛絲一般的暗影則將它抓住懸浮空中,而後宛若彈弓的弓弦,猛然後拉至四米開外。
陰影形成的弓弦陡然一鬆,被夜鳶加熱至半熔狀態的金屬呼嘯著撕裂空氣,正中蚩尤的大半顆顱骨!
終於爆裂開來。
那半顆顱骨終於在猛烈的衝擊下化作熾熱的熔液,一股腦地濺到了之後的牆壁上,發出嘶嘶的聲響。而後冷凝下落,成為一幅暗色的巖畫。
而那巨大的身軀在原地呆立片刻,轟然倒下。塵埃滾滾飛揚,直到幾米外之外才完全消散。
夜鳶與芙蘭朵對視一眼,在兩秒鐘之後意識到……
她們活下來了。
從那凶神的手下撿回了一條命。
她們當然還有許許多多的疑惑——比如為什麼它沒有像亞當那樣使用靈能而是一直依靠身體的力量作戰,為什麼它會出現兩次怪異的呆滯使得她們有機可乘。然而那些疑問此刻被充滿了身體的劫後餘生的幸福感所掩蓋,又在潮水般湧來的疲倦當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兩個人很想就就那麼坐倒在地喘息上十幾分鍾,但顯然不是時候。因為一架蛛型機器人從門外爬了進來。夜鳶在第一時間裡抬起手將它熔成了鐵水,芙蘭朵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你——竟然放它進來了?!”
夜鳶雙眉一豎:“別衝我大呼小叫——剛才那種情況你還指望我保持電磁遮蔽?”
“該死該死該死!”芙蘭朵大步向亞當的骸骨走過去,“也許它拍到了我們,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帶上這個小傢伙,大的……該死,大的只能留給中國人了!”
她走到亞當身前,從背後取下一個壓縮包裹,雙手一抖,便伸展為一條長長的儲物袋。然而身後的夜鳶一直沒有回應她,於是她轉頭了一眼。
卻發現那個中國女人忽然邁開步子向洞窟門口飛快跑去,還在經過蚩尤骸骨身邊的時候一俯身,似乎是抄起了一塊骨骼碎片。
在她喊出那句“你去哪裡”的時候,夜鳶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疑惑地了洞口,又低頭了自己腕上的錶盤。
然後手裡的東西一下子掉落在地。
錶盤上,…紅光刺目地亮著。
這種探測儀當然不會將佩戴者自己顯示在上面。那麼那三個光點……她了不遠處的呼雁翎與杜啟溪。他們快要死了,只有微微開合的雙眼證明他們一息尚存。至於更遠處的應決然——頭顱詭異地翻到了背後,顯然早已是一具屍體。
冷汗一齊從全身各處的毛孔裡湧出來,彷彿忽然之間墜入萬年冰窟。綠騎士芙蘭朵艱難無比地抬頭,向幾十米開外的蚩尤骸骨。
破碎的脖頸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生長出來。
在她吸入第一口氣的時候,脖頸當中露出了黑色的毛髮。
在她將這口氣撥出之後,她到了毛髮之下的人類面板。
在她壓制了內心的極度恐懼,勉強邁出了第一步的時候,一顆完整的頭顱定型了。
在她調整了方向、向洞口邁出第二步的時候……
蚩尤站了起來。
浩瀚如山嶽汪洋的無盡威壓在這一刻勃然爆發,似乎每一縷空氣當中都浸透了恐懼與臣服的意味,宛若來自星空蒼穹的如獄威嚴蠻橫狂暴地橫掃一切,令每一個普通人類都艱於呼吸、身體癱軟,彷彿揹負了萬鈞重擔,只想雙膝觸地、頂禮膜拜!
於是……芙蘭朵跪在了地上。
而後顫抖著抬起頭,透過眼眶裡模糊的汗水到了新生的蚩尤。
依舊是那高大無比的身軀,然而……
擁有一顆人類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