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說到那位第一聖徒的話,對於很多人來說他便是隱形的。有關他的資訊少得可憐——這不是指人們不清楚他的模樣姓名,而是弄不清楚他究竟憑藉何種能力在十二個人當中被列為第一。
這個人在特務府的情報系統中顯得相當無害。他大部分時間縮在老巢裡,極少離開美國境內。據說在成為聖徒之前他也僅僅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美國公民——就連罰單都沒吃過。
所以呼雁翎口中的“猜不出”的意思應當是,她猜不出究竟是不是那個第一聖徒。
因為他們對於其他幾位的資訊都相當瞭解,所做的應對措施也極其充分。
原計劃當中無論是那位長老出手還是白騎士出手,這九十多個jīng英戰士都可支撐一段時間。而身為青銅之王的戴炳成就是作為後備戰力而壓陣,隨時準備提供支援。
可如今的情況是,先頭部隊幾乎是全軍覆沒了。
戴炳成沒有急於進入市區,而是遠遠地看了一會兒——異種沒有反撲的跡象,城區裡的槍炮聲也歇止了。對方不大可能準備**,而應該是在準備防禦。
這消失的九十多個人並非這次作戰行動的全部力量——裝備jīng良的正規軍地面部隊也在趕來,而戴炳成已經在南方的地平線上看到了滾滾煙塵。
因而在這種情勢下他做出一個冷酷而保守的決定:“等一等。他們跑不掉。”
犧牲掉那九十多個人並不會對戰局產生根本xìng的影響——因為他知道李真已經達成了這場戰爭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目標。
他將那一位擊殺了。
雙方的實力對比已經產生巨大差距,他不介意打得更穩妥一些。
呼雁翎能夠理解戴炳成的想法——她覺得這的確是他的行事風格。“為了大局犧牲一些人”,這個道理很多人都能夠說得出來,然而沒幾個人真正做得到——哪怕那些是與自己無關的人。
她不知道該敬佩這樣的戴局長還是厭惡這樣的戴局長,於是她便禁不住想起兩個人之前說的那番話來。
戴炳成從應決然手裡身邊把她要過來帶她上戰場,她原本有些疑惑——她知道自己並非武力卓絕之輩,也算不上運謀帷幄謀略過人。然而就在幾十分鐘前她終於明白對方的心思了。
他找到這樣一個難得的、兩個人可以單獨相處的時間說出那些話……
要自己和杜啟溪“重歸於好”。
其實她自己並不懷疑戴炳成為杜啟溪所做的那些辯護——杜啟溪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他的確能夠忍得住“相思自苦”同自己扮作路人。
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無論那些解釋是有關“大局”“國家”“人類”這樣的大道理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然而她就是覺得自己很難過。
從進入特務府附屬學校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的這一生將會與眾不同。再大些的時候她開始憧憬愛情,然而她同樣知道自己這樣的人大概很難擁有普通人眼中的那種愛。
她或許沒法兒和愛人在鍍著落rì餘暉的林間小路上漫步,也沒法兒手拉手去看通宵場然後在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喝一杯熱豆漿。甚至就連撒嬌佯怒這樣的小事也可望不可求——因為她是一個戰士。
後來她遇到杜啟溪,又覺得或許一切還沒那麼糟。
只不過那時候沒想到上天只肯給她兩年的時間而已,然後就是令人絕望的悲傷與痛苦。
而且她還得經受兩次。
於是她站在戴炳成的身邊笑了笑,將刺骨的空氣吸進肺裡。
她覺得有點兒好笑。自己現在又不是小姑娘。
又不是從前那個把情愛背叛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小姑娘。
戴炳成那個年紀的人通常很難理解自己這一代——在大多數人眼中自己這一代的愛情毫無理xìng可言而且任xìng瘋狂。但她清楚戴炳成是一個例外——或許他的心中同樣不以為意,然而他懂得如何利用那種執拗的情感。
戴局長不會僅僅因為關懷下屬的情感生活就花這麼多的時間和心思與自己交談。呼雁翎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似乎是杜啟溪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而她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xìng便是,他“叛變”了。
他奉命去南呂宋收集情報,最終卻坐上高位——無論哪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很容易生出別的心思,更何況他是杜啟溪。
呼雁翎苦澀地覺得,或許他與自己,在面對戴炳成的時候懷有同樣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