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張熟悉的面孔。
他愣了愣,然後將手抄在大衣兜裡,像一個老人似地微微躬著腰,慢慢往住的地方走去。
初冬正午的陽光灑在大街上,地磚微微發亮。道路兩側的落葉不住落下來,又在地上打著旋兒,往更遠處飄去。街道上傳來行人和車流的嘈雜聲,他在這樣的聲音裡低頭走著,一路走燒烤店門前。
然後……
他愣住了。
拉著捲簾門的門口,正有一個人靠牆縮在那裡,穿著長長的黑色羽絨大衣,就像是一隻蛹。
那人似乎原本是靠牆站著。站累了,就蹲下來。
在這樣的寒風當中,似乎又蹲累了,於是把頭靠在紅磚牆的一側,蜷了身子,不知不覺睡著了。
那人的長髮灑落下來,蓋住了臉。身上那件黑色大衣將纖細的身軀包裹起來,就好像整個人都縮到了陰影裡。
人們從門前路過,都忍不住投去異樣的目光。
李真站在原地了兩秒鐘,接著邁開僵硬的步子走過去。走到那隻蛹的旁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撥開了她的長髮。
那是一張被凍得發紅的白皙臉蛋兒。濃密的睫毛翕動著,像一隻不安分的蝴蝶翅膀;小巧鼻翼輕輕抽動著,像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蜜色的嘴唇,微微張開,撥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名字——“李真啊……”
“噯。”李真怔怔地了她一會兒,然後輕輕答應了一聲。這一開口,喉頭狠命地抖起來,酸楚的情感像江河決堤衝進頭腦。伴隨著這一聲,兩顆淚珠滴在她的臉上,令她微微蹙起眉頭。
“我在這。”他張開綠色的軍大衣,傾身將面前那個纖細的身子擁進懷裡,狠狠地揉了揉眼,“我……來啦。”
然後他將下巴抵在張可松的頭上,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嗚咽起來,最終嗚嗚地哭出了聲。
懷裡的女孩很快被他驚醒,並在最初的迷茫之後抬眼了他一下……然後死命地將他往外推。
然而李真死死地抱著她不鬆手,眼淚大滴大滴地湧出來,含糊不清地說:“是我……是我……是我……”
於是懷中的掙扎忽然停下了。張可鬆了面前這張被淚水爬滿的臉……忽然意識到了她印象裡的那個李真已經改變了模樣這個事實。然後如夢初醒般地揚起拳頭胡亂打在他的胸口,邊打邊哭:“你不來找我……你還不承認……你混蛋!李真你個混蛋……!”
所以……兩個人裹在一件綠色的大衣裡,蹲坐在燒烤店的捲簾門前,在行人們驚訝的目光中,最後抱在了一起,邊哭邊笑。他們後來回憶起這情景的時候,都覺得臉上發燙,然後就想笑。然而笑著笑著,卻又想哭。
再後來……
兩個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可松的小手被李真揣進了衣兜裡,那樣緊緊地握著,一直握出了暖暖的汗水。然而一刻都沒鬆開過,也沒挪動過。彷彿害怕一旦鬆開了,身邊的這個人就又丟了。
他們慢慢從熱鬧的市區中心走到李真的住所,一路上李真輕聲說著他死掉之後發生的事情,兩個人再見別離之後發生的事情。然而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這樣多,即便可松安安靜靜地聽著,直到進了屋子,也還沒說完。
於是李真開啟空調,鋪開被褥,讓可松縮在被窩裡,自己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繼續像講故事一樣說給她聽。
說到太陽漸漸西斜的時候,可松撐著眼睛,幾次都快要睡著了。
李真對她說:“你睡吧。睡醒了,我再給你說。”
然而可松牢牢抓著他的手,固執地搖搖頭:“不,我得聽完……不然就好像做夢。”然後她又睜大了眼睛:“一旦我睡著了,你不會一個人跑掉是不是?”
李真笑了點點頭,於是她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到最後,當李真說完“然後,我就在店門口到了你”這句話時,張可松終於“嗯”了一聲,接著就真的睡著了。
屋子裡只有空調發出微弱的聲響,一片黑暗。李真藉著微弱的月光、探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可松的頭髮,然後把臉貼上去,聽到了悠長均勻的呼吸聲。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輕輕靠著她,呼吸著。覺得空氣裡除了可松髮絲上的香味兒之外,還有一點一點、漸漸濃郁的、幸福的味道。
於是他舒服地嘆了口氣,也這樣睡去了。
正是萬家燈火的時候。然而處在老【嗯】城區的這樣一棟飛簷瓦房,在璀璨絢爛的城市燈光中微不足道地暗淡著,就好像用四面堅實的牆壁,圈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