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滿夏餘孽!”琥珀咬緊嘴唇,意識到此事的難以開口,因為自己尚幼,很多塵封已久的事情都沒有什麼記憶,他只知道這滿夏餘孽可不是家常,不是隨口就可以說說的,那可是一宗年代已久的叛國案。
二十年前,大唐西南海域依附一座滿夏邦都,雖說是大唐子民,但是畢竟為外族異人,中原的官員都不願被分配到潮溼且瘴氣的地方去,而該地區又難以實行自主管轄,朝中昏昏大臣就算到了當地也根本無法得民心,慢慢的,滿夏與中原關係逐漸惡化,後來不久,西域邊疆戰亂剛起,滿夏城民預謀趁機叛國兵變的訊息被御前京門秘密查出,很快,先皇發兵突擊滿夏城,下令屠城,不留餘種,於是,十萬城民皆死於戰爭之中。
“她在充滿仇恨的繭巢裡徘徊,隱姓埋名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伯蘇眉宇間遊走著一幕幕曠世已久的屠城案,自己或許是對滿夏一案最是敏感的了,因為他的父親言藺就是當年屠城的執行官,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西南一震,烽火漫天,哀嚎成怨;不管自己的父親當年是否出於無奈,不管滿夏是否叛國,直到現在,自己對父親當年的做法還是無法原諒,一想起三天三夜的滿夏誅殺,那曾經富饒的海濱都城,那民風濃郁的異族熱情瞬間化成烏有,灰飛煙滅;
橫屍遍野、血流成河的畫面不斷地鞭打在自己的心上,這些年來,自己深感罪孽深重,雖然自己在二十年前記憶尚無,但是在後來,每每捕捉到滿夏殘留的人,都要被處以三百八十八刀的凌遲酷刑,以告眾誡,叛國誅殺;直到如今,殘暴的酷刑仍未廢除,所以,倖存下來的滿夏人都懷揣著自己的身份為秘密,生怕引來噩夢般的地獄刑法。
“那這麼說,黎媛就是當年的倖存兒,她在眾人眼中是翩翩芳蝶,可是沒人知道她懷揣著滿夏的身份生活在大唐最繁華的帝都裡,她的噩夢就是滿夏身份被識別,華麗謊言背後的破繭蛻變被有意人查出。”琥珀這股洞察的能力很是讓人欣賞,他意識到自家公子為何如此瘋狂了,那是因為滿夏是他的心結,無論時間過得多長,舊事塵封得多底,這份心中的負擔一直是他最難以釋懷的,他為屠城刀俎之子,也是滿夏眼中的仇人之子,“可是,為什麼您能肯定黎媛一定是滿夏人?”
“朱天順身上的刻意三百八十刀難道不是在控訴大唐對待滿夏餘孽的殘暴嗎?難道你也認為兇手僅僅是巧合?除了這個滿夏原因,我還真想不到有什麼讓黎媛懼怕的原因,我也想不到有什麼讓朱天順慘死的原因了。況且這卷宗有記述,朱天順屍體腐爛卻沒有異味,讓我想起滿夏人擅長研製奇藥,這裡面大有文章!”伯蘇說到這,轉頭對視著琥珀,如釋重負:“此事不要與他人訴說,定當保密!”
黎媛所受的苦楚經過一層層解剖,已經深入伯蘇的心,他自己在糜西多年來主張廢除的滿夏刑法從未被採納,每次目睹滿夏倖存的人被抓,他幼小的心靈總會觸動掙扎,一雙雙充滿憎惡的毒球、一隻只青筋暴起的枯手每晚都侵入他的夢境。自己私底下放過一些滿夏人,但是無事無補,被帶回的是殘肢斷體的滿夏屍體。
或許,黎媛懼於朱天順口中的證據,又不想授人以柄,只能淺淺留下夢蝶的夙願,來世再坦蕩為人。當然,朱天順身上的三百八十八刀在滿夏屠城二十年後的現在,根本沒人會設想到舊案的掀起,因為這二十年來,滿夏人幾乎被捕殺殆盡,但是,兇手的做法無異就是在反抗,在吶喊,在為這令人髮指的刑法怒吼。滿夏人已成餘孽;滿夏語已成禁語;滿夏城已成鬼城,荒廢在日轉星移的西南海濱孤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