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站在下面微微弓著身子,長久不見慕容衝說話,悄悄抬起眼角往上看去,卻見慕容衝面色蒼白雙眼血紅呼吸粗重,顯然是被氣的不輕的模樣。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錦盒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事先是一點也不知道的,本以為是可以解救長安之危的重要物件,但是現在看慕容衝的神情,情形怕是不妙!
慕容衝狠狠呼吸了幾次,這才將心頭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冷聲問道:“不知秦王陛下派許大人送來此物,可有什麼話要說的?”
許巍略略遲疑了片刻,還是將苻堅的手諭恭敬地呈上:“這是我王聖諭,請陛下過目!”
慕容衝乜了一眼:“拿上來!”
內侍急忙上前將手諭接過,呈給了慕容衝。
他接過展開一看,只見不大的一張鎏金紙箋上,苻堅那龍飛鳳舞的大字看上去分外刺眼:“古人交兵,不絕使人,朕想卿遠來草創,豈不憚勞,特命使臣賜汝一袍,聊明本懷,朕與卿何等恩情,卿為甚麼變志?”
他的眼睛直直盯著“恩情”這兩個字,心裡升起滔天的怨氣,恩情?
龍陽之寵,算何恩情?
“孤早前自稱皇太弟,就是因為心懷天下,如今孤既心在天下,豈能只顧一袍小惠,如果爾等果真知命,便應該君臣束手,早送出皇帝梓宮,孤當寬貸苻氏,借報前惠,省得汝口口聲聲,自矜舊誼。”慕容沖淡淡地說完,一把將那張薄薄的紙箋仍在了腳下,“孤累了,許大人若是無事,就退下吧!”
許巍心裡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只得暗暗一嘆:“如此……下官便告辭了!”
許巍馬不停蹄地回到長安城,將慕容衝的話原原本本地回稟給了苻堅。
苻堅立時又悔又恨:“孤當日不用王景略陽平公之言,使白虜膽敢至此,當真可恨可嘆!”
白虜,即為鮮卑人。
他此時知道後悔,卻是早已遲了!
苻堅無法,只得親自率領城內殘存的數萬將士,御駕親征,第二日開啟城門列陣城外,與十萬燕軍決一死戰。
兩方交戰數場,眼見著天氣又漸漸溫暖起來,天地間大雪漸漸消融,雙方卻都有勝敗,死傷相當,打得勢均力敵。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二月,慕容衝與苻堅鏖戰月餘,未有大勝,只得暫時休兵,退回了阿房宮,待到糧草準備充足後再次攻城。
這一日,是二月初二,他的生辰。
雖然冬天已經漸漸過去,偌大的蘭池宮已經撤去了炭盆,身邊的宮女內侍都被他打發了出去,空蕩蕩的宮殿裡,更加沒了人氣。
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視著下方光潔的地面,想象著萬民俯首的場景,突然間,竟瘋魔一般笑了起來,笑聲漸漸擴大,傳出老遠,卻怎麼也去不到心底!
忽然間,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聽殿外一個嫵媚的聲音說道:“陛下可在殿內?”
“回娘娘,陛下吩咐了,誰也不準進去打擾他!奴才……奴才……”
高美人聽說慕容衝在殿內,一時間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忙一把拂開那內侍,瞪了他一眼,立時便讓他噤若寒蟬了。
慕容衝勾唇冷笑一下,這個高美人,因為高蓋的緣故,在這阿房宮裡儼然就是說一不二的主子了,此時竟連他的話,也不打算聽了!
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他看也不看輕輕走進殿來的女人,只悶著頭喝起酒來。
“臣妾給陛下請安……”高美人微微一屈膝,給慕容衝行了個簡單的半禮。
慕容衝看也不看她,也不打算讓她起來,只是深深地看著手中的酒盞,彷彿那是那張夢中的容顏。
高緞彎著腿跪了許久,額頭漸漸冒出冷汗來,戰戰兢兢地也不敢開口,只時不時拿哀怨的眼神瞟慕容衝一眼,盼著他能看見她的委屈,愛憐地讓她起身!
慕容衝許是見她真的被罰得慘了,心裡稍稍軟了一些:“起來吧!”
高緞急忙起身,腿因為彎得太久有些抖,險些站立不穩。
“你非要進來,可是有什麼事?”
高緞此時哪還敢造次,只得戰戰兢兢地道:“臣妾知道今日是陛下生辰,特地下廚做了些陛下平日愛吃的小菜,想……想讓陛下嚐嚐……“
慕容衝聞言微微一挑眉:“你親自下廚做的?”
“回陛下……是……”
慕容衝的眼神悄悄落在她的手上,只見她一雙不沾陽春水得玉手上此時滿是刀痕,指甲上還有一時洗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