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說得倒輕巧,”陳梅卿鼻子裡哼了一聲,對韓慕之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你知道那幫人拐了婦人之後,為了脫罪會幹什麼?他們往往會先找自己人假扮買主,對那被拐的婦人噓寒問暖,和顏悅色地誘她說出自己的來歷。一旦婦人說出自己是被拐來的,這幫人便會立即衝出來將她打個半死,如此反覆兩三次,直到那婦人再也不敢說出真相,他們才將她交給真正的買主。我這番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你們甭指望會有被拐的婦人替你們做人證,去指認那幫惡棍。”
“我可以做人證,”這時羅疏在一旁開了口,面色冰冷地低聲道,“至少當初抓我的那一幫人,我都認得。”
“那也只能抓到一條船上的人,還有別的白螞蟻呢?”陳梅卿隨即反問。
這時只聽“叮”地一聲瓷器清響,韓慕之在上座放下茶盞,盯著陳梅卿緩緩開口:“梅卿,白螞蟻的惡行你既然一清二楚,那麼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姓甚名誰,難道你就一點也打聽不到?”
陳梅卿聞言一怔,下一刻便也重重地將茶盞往桌上一摜,一張臉被羞怒染得緋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些事我也是東拼西湊聽來的,難道你還要懷疑我因為私心,知情不報?”
“好了,你是怎樣的人我還會不清楚,怎麼會去懷疑你?”韓慕之見陳梅卿如此暴躁,知道他心中堵得慌,不由出聲安撫了兩句,才接著往下說道,“指望一時半刻能將臨汾的惡徒連根拔起,那是痴人說夢,我看倒不妨殺一儆百,順藤摸瓜。既然目前的線索只能抓到一船人,我心裡倒有一個法子,能讓他們自投羅網……”
第二天縣城裡便傳開訊息,因為臨汾一帶連月未雨,縣令已下令十日後在城隍廟率領僚屬祭祀求雨。
這求雨的訊息一傳開,縣中各家各戶便開始忙碌起來。行市裡的屠宰鋪子全都暫時關門歇業,縣民們灑掃街道,各家都在門首設起香案,供上了龍神的牌位。
按照舊俗,祭龍神需要縣令先期前往城隍廟,拈鬮選出祭祀所用神水的取水地點,之後由僧道出城取水迎龍神,縣令和僚屬則素服步行到城外,將神水迎入城中,供奉進城隍廟中的求雨壇裡。因此大家都在等待縣令的示下,好知道自己到了那天該去哪裡看熱鬧。
哪知這一次求雨,縣令竟拈出了一個怪鬮——迎龍神的取水地點竟然是在汾河的河心。於是縣令示下,為了方便當日取水,縣衙特撥出賞銀五十兩,徵用民船十條、船伕四十人。
這白花花的五十兩賞銀憑空從天而降,誰能不心動?於是有船的人家紛紛前往縣衙應徵,儀門外整天人頭攢動,讓負責登記接待的陳梅卿忙得暈頭轉向。
與此同時,羅疏則一直躲在儀門的花窗後面靜靜觀察,直到一張噩夢中的面孔跳入她的眼簾,她才臉色煞白地往茶壺裡撒了一包鹽,悄悄喊來負責茶水的門子,令他去給陳梅卿添茶。
這廂陳梅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立刻暴突了眼珠憋緊雙唇,硬生生嚥下了嘴裡死鹹的茶水,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地瞪著前來應徵的船伕苦笑道:“你那條船……幾成新哪?”
那船伕睜眼說瞎話地諂笑道:“小人那條船十成新,老爺您放心,到時候小人再在船上扎些彩絹,一準精神漂亮,用來取水迎龍神,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陳梅卿聞言便點了點頭,又問道:“你那條船上,原先有幾個人?”
“算上小人,總共四個。”船伕點頭哈腰地笑道,同時一隻手也不失時機地摸到桌子底下,將一枚一兩重的銀錠扔進了陳梅卿的兩腿之間,沉甸甸地陷在他的衣襬裡。
陳梅卿不動聲色地收下這錠銀子,見那船伕肯出手賄賂,便知道收網的時機已到。
“不錯,事事如意,這數目挺吉利,你的船我們徵用了。”於是他在小冊子上裝模作樣地畫了一個小圈,又對那船伕叮囑道,“不過茲事體大,取水那天,你船上的人員我們都要徵用,記得穿齊整些,最好是一色衣裳,明白嗎?”
“明白明白,老爺若願意用小人的船,回頭小人就去成衣店裡置辦四套新衣裳,絕不敢折了老爺的顏面。”船伕以為是自己的賄賂奏了效,暗想優渥的賞銀唾手可得,一張笑臉越發眉飛色舞。
“嗯。”陳梅卿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又記錄了船伕的姓名,一邊令他按手印畫押,一邊面帶難色地抱怨,“我這裡要徵用四十人,哪知前來應徵的不是歪瓜裂棗,就是七老八十,沒幾個能讓我看上眼的——我看你這人模樣倒還算齊整,有合適的人引薦沒有?”
那船伕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