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
那頓飯吃了很久,秦媛準備開始洗碗時,方町剛剛將最後一口面喂進方萬忠的嘴裡。他的那盤還沒有動,面已經有些坨了。
趁方町開始吃麵的功夫,秦媛坐到方萬忠身邊,給他削平果。
隋心起身準備告辭,誰知走到門口時,卻見方町抹了一下嘴,很快拿起外套跟上來。
她腳下一頓,輕聲說:“我自己打車回學校。”
但方町卻堅持:“我送你。”
隋心剛要說話,抬眼時,就見方町身後靠牆而立的秦媛。
“還是讓方町送你吧,沒事,我會看著叔叔。”
說話間,秦媛走上前,將一份檔案遞給隋心:“這是我們卓越的聘用書,心心,你拿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
方町家離學校不遠,不堵車的話車程只有十五分鐘。但這十五分鐘,卻是隋心這一天當中最難熬的時間。
那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隋心靠在座椅裡,側首望著窗外。
路燈晃過,在窗戶上映出方町的身影。
她望過去,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當妻子的可以離婚撒手不管,當兒子的卻不可以。要不是親眼所見,隋心怎麼都想不到,方町現在過的是這樣的生活。每天回到家裡第一件事是幫方萬忠清理排洩,吃飯之前要幫他疏通腿上的經絡防止肌肉萎縮,好不容易坐在飯桌前,還要吃已經冷掉的飯菜。
方町有條不紊的動作,十分嫻熟,在沉默中進行著每一個步驟,彷彿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她卻不能想象,當他第一次面臨這種窘境時,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
崩潰的想大叫?還是滿不在乎的笑,卻將眼淚往肚子裡吞?
到底是什麼樣的認知,才能練就今日這般的雲淡風輕。
難怪那天在醫院裡,他竟然可以有耐性的守床一整夜,一句都沒有抱怨;難怪一向有逃課王稱號的他,竟然也會主動走進教室,耐心回答每一個同學的問題……
這一切,都只因被生活逼迫而練就出的無可奈何。
她甚至發現,在親眼目睹這一切時,她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
遠遠已經能見到校園大門。
還有幾十米遠時,隋心望著窗外說:“就在這裡停吧。”
車子緩慢的靠近路邊,引擎熄滅,氣氛瞬間歸於寂靜。
隋心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就要拉開車門下車,誰知車門卻紋絲不動。
她又試了兩下還是不行,下意識的轉過頭:“你把車門開啟……”
可就在轉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倏地罩下來。
已經恢復潔淨的唇,被另一片柔軟緩緩擦過。
極輕,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