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的想法未必和你一樣,走的路未必也和你一樣,就像鬱藹和袁瑛,同樣一套劍法,他們使出來還有區別,你不要因為別人跟你不一樣,就去否定他們,做人當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練武也是如此,心性偏狹者,成就境界終究有限,即便他登上巔峰,也不可能長久屹立不倒。”
“那阿嶠呢,阿嶠是好人還是壞人呀?”圓圓的眼睛極黑而又澄澈分明,映出了自己最親近之人的影子。
他的腦袋隨即被撫摸了一下,那手溫暖乾燥,就像陽光暖暖灑在身上。
“我們家阿嶠,是最可愛的人。”
得到滿意的答案,他有點小小羞澀,又禁不住開心地笑了。
然而溫暖陡然消失,周圍所有景物彷彿瞬間破碎,連同抱著他的這個人。
依舊是在玄都山上。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悽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景物未必依舊,況人面乎?
當年還追在他後面非要他喊師兄的手足,如今已經與他一般高矮,正站在他面前,痛心疾首地質問:“師兄,從來沒有人自甘寂寞,玄都山明明是天下第一道門,有實力扶持明主,讓道門影響遍及天下,為什麼偏偏要學那些隱士獨守深山?除了你之外,玄都山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麼想的,是你太天真了!”
是嗎,真的是他太天真了嗎?
他只不過想要好好守護師尊以及前幾代掌教留下來的這片土地,好好守護這些師兄弟們不必捲入戰火,遠離江湖上的勾心鬥角。
他錯了嗎?
“是的,你錯了。”有個人對他這樣說,“你錯就錯在對人心估量不足,你以為世上的人都與你一樣無慾無求,一樣隨遇而安嗎?人性本惡,不管多麼親厚的感情,只要你阻擋了他們的利益,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剷除你。你難道還沒有這份覺悟麼?”
“像你這樣天真的人,註定不可能生存太久,離開了玄都山,離開了祁鳳閣的光環,你什麼也不是,什麼也做不了。”
“本座不需要朋友,只有一種人有資格與我平起平坐,那就是對手。”
“你竟然自毀經脈,自絕後路?!你簡直是個瘋子!!!”
所有往事,所有聲音,在這句話之後驟然破滅。
一切彷彿迴歸最初。
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痛得像是有人拿了把鈍刀子一直在銼他的骨頭,又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血肉裡鑽去鑽去,他自詡極能忍痛,可到了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忍不住想要流出眼淚,甚至想要拿一柄利劍直接穿透自己的心頭,結束著無窮無盡的痛苦。
然而他所以為的大喊大叫,在旁人聽來,卻不過如同蚊吶罷了。
“沈郎君,您醒了?”
聲音輕輕的,像從遠方傳來,飄渺不定。
實際上對方是趴在沈嶠耳邊說的,只不過他現在的狀態很難聽得分明罷了。
他竭力想要發出聲音回應,最終卻只是手指動了一動。
對方看見了,對他悄聲道:“沈郎君,您是不是能聽見?那我說,您聽就好了,聽見了就動一動手指。”
沈嶠很快回應。
他認出對方的聲音了,是白龍觀裡那個小道士,觀主的小徒弟十五。
果然,對方道:“我是十五,兩天前上山採藥的時候發現了您,當時您藏在山洞裡,渾身冰涼,幾乎沒氣,差點嚇得我,我一個人也搬不動您,只能回去通知師父,讓師父抬您回來的。”
是了,沈嶠也想起來了,當時他自毀武功準備與桑景行同歸於盡,雖然沒有成功,卻也重創了對方,他則趁機逃走,藏入旁邊白龍山中,本以為十死無生,卻沒想到竟然被十五發現。
他想問桑景行有沒有找上門來,自己有沒有連累了他們,但努力半天,卻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皮急劇顫動,可見內心焦急。
十五發現了,趕緊找來一杯水,小心翼翼喂他喝下。
清涼水流潤過喉嚨,好一會兒之後,沈嶠終於感覺舒服許多,睜開眼,毫無意外一片漆黑。
他本以為是自己眼睛的問題,十五卻道:“我們現在是在白龍觀的地窖裡,沒點燈,所以黑漆漆的。”
沈嶠開口,聲音啞得連自己也差點認不出來:“有沒有,人,來找,過,你們……”
他現在身體極其虛弱,連說話也只能一字一頓迸出來,困難而又吃力。
十五:“有,彭城縣公的人來了兩回,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