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準沉默下來,手背的青筋凸起,望著裴錦箬,咬肌深深凹陷下去,卻終究是沒有發難,因為他知道,裴錦箬說的,都是真的。
哪怕是再柔弱的女人,為了自己想要護著的人,也會變得無比勇敢和堅強。
何況,這個女人,原也並不柔弱。
他更不能,拿季舒雅來賭。他賭不起那個萬一。
“這回的事,確實是我順勢而為,卻也是親手佈局,費了不少的心思,你就算拿小雅來威脅我,我也未必就會放過這個機會。”葉準深吸一口氣後,竟是承認了。
這人是個極為自信之人,他既然能夠承認,那便說明,他有把握,他的佈局不會被人抓住破綻。
“為什麼?”裴錦箬還是問了,“為什麼要針對靖安侯府,針對燕家?一個燕岑還不夠,你連燕崇也不放過,這是要讓靖安侯府家破人亡,徹底沒落才肯罷休嗎?”
是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人有了這樣的偏執?
葉準目光轉而沉冷,嘴角卻是勾了起來,“這話……世子夫人怕也是問過小雅了?可很顯然……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一開始,便也沒有指望能從舒雅姐姐那兒得到答案。”他既然看重舒雅姐姐,又如此行事,如何會將這些事告知於她,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
葉準挑起唇角,語調恭維,眸光卻是冰冷銳利,“你倒是看得通透。”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知道你特意針對靖安侯府,自然會常常揣度你。哦!不!準確地說,你應該不只針對靖安侯府,你針對的,是整個大梁。只是,首當其衝的,是靖安侯府燕家和大梁皇室蕭家。”
聽到此處,葉準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驟然一變,面上有些發緊,望向裴錦箬的目光,陡然一沉。
裴錦箬卻是毫無懼色,繼續道,“寧陽關的事兒到底是怎麼樣的,我不清楚,不過,燕崇那般恨你,燕岑之死,定是與你脫不得干係。彼時,你沒在前線,可那時,你同時效力於榮王和穆王帳下,定是透過他們作為,你既害了燕岑,還要將兩位皇子拖下水,離間靖安侯府與皇室的關係,此為其一。”
“之後,榮王的事兒,福王的事兒,這中間都少不得你的推手。如今,你將斛律真之死栽到燕崇身上,燕崇雖不是皇族,卻是地地道道的大梁人,還是陛下甚為愛重的外甥,若是不能為他洗清嫌疑,陛下不嚴懲於他,必然會惹得北狄不滿,說不得,便要挑起兩國戰火。而為了平息北狄的怒火,陛下便只有嚴懲燕崇,或許,便要讓他一命抵一命,那也是你所樂見。”
“這件事,無論是個怎樣的結果,對於你而言,都是贏。不得不說,葉大人當真當得起算無遺策四字。”
“世子夫人算不得聰明啊!擺出這些,便覺著,我會受你威脅,在此時收手?何況,你既看得清楚,便該知道,即便我此時收手,燕崇也未必就能逃出生天。”葉準已是恢復了往常的模樣,談笑如常。
“看葉大人這般反應,看來,我都猜對了?”裴錦箬馨馨然笑問,迎上的,是葉準犀利的目光,“葉大人或許想著要殺人滅口,可是,真可惜,來之前,我特意知會了我表哥,我來這裡赴葉大人之約,他一會兒該是會來接我。”
燕崇,絕不是他最後的目標,是以,為了一個她,此時便暴露自己,實在不划算。
果然,葉準抿起嘴角,鼻間嗤哼一聲,“我收回前言,世子夫人雖然不見得聰明,卻也沒有蠢到底。”
“這話,我便當作恭維了,多謝葉大人謬讚。”
葉準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側頭,似很是專注地聽起了江水淙淙之聲。
“我很好奇,葉大人究竟是什麼人?又與蕭家和燕家有什麼怨仇,但葉大人想必是不會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少不得只能自己猜一猜。”
葉準這會兒好像來了興致,迴轉過頭,單手支頤,一雙狹長的黑眸好整以暇地輕睞著裴錦箬。
裴錦箬的心口,卻是一緊。
早前怎麼沒有發覺,這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了些。
深吸一口氣,她調整了一下心緒,這才道,“葉大人的生平,我們查過,實在是平凡得尋不出半點兒異常。太平凡了。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就算是寧老學士的學生,也不該能夠支配一股暗中的勢力,你對蕭家,對燕家都有敵意,加上你的年齡,我大膽猜測,葉準,哦!不!葉槐生只是你給你自己精心準備的殼子,真正的你,應該是與前朝有關。或者說,你根本就是前朝遺孤,你不姓葉,而是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