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與裴錦箬這回是真真冷戰起來。
連著七八日,燕崇都再未回過池月居,裴錦箬面上沒有什麼,可連著好些時日,都吃不香,轉眼,便瘦了一圈兒。
袁嬤嬤見狀,勸了幾回,裴錦箬這回卻是異常的犟,沒有半分緩和的跡象。
袁嬤嬤又是急得燎起了一嘴的泡,卻也無濟於事。
今日,燕崇在外有應酬,席間自然有酒。
自從成親以來,他已甚少貪杯,即便有應酬,也不過便是兩三杯,應付一下便算得了事。
今夜,卻喝得有些醉了。
回了府時,夜已深。不知不覺,卻是踉蹌著走到了池月居外。
池月居的院門已是下了鑰,燕崇的臉色有些不好,她還真是半分餘地也不留。
從前,不管他多晚回,這院門總給他留著,可如今,卻早早下了鑰。
常茂小心瞄了瞄他的臉色,“小的去叫門?”
燕崇的臉色卻已是冷下,“不用了。”說罷,便是轉過身,又踉踉蹌蹌著從池月居走離,回流響院去了。
將常茂揮退,他腳步略有些不穩地跨步進了房門,隔扇關上,身後,卻是襲來了一陣香風,緊接著,一具溫軟的女體便是偎了上來,從身後將他緊緊抱住。
那淡淡的馨香,甚是熟悉,熟悉得讓他胸口不受控制地鼓躍起來。
“綰綰……”他似低語般喃喃喚了一聲。
裴錦箬睡得並不好。
每一夜,總要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才能勉強入睡,今夜亦然,迷迷糊糊間,聽得耳邊隱隱有人在焦急地喊著什麼。
“夫人!夫人!快醒醒!夫人!”是袁嬤嬤的聲音。
裴錦箬終於是緩緩醒轉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袁嬤嬤憂急如焚的面容,“夫人,出事兒了。”
明明已經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流響院內,卻是燈火通明。
房內,人影幢幢,卻沒有半分聲息。
直到裴錦箬到時,才響起整齊劃一的“夫人”之聲。
裴錦箬不過匆匆忙忙裹了件披風,趿拉著鞋子便來了,就是頭髮亦只是隨便挽了個纂兒,聞聲,也只是點了點頭,便是腳步不停進了門。
到得門內,看清屋內的情形,先是怔了怔,繼而,才是悄悄鬆了口氣。
她實在是被嚇壞了。
方才,袁嬤嬤沒頭沒腦地說,流響院出了事,與那蕉雨有關,世子爺動了刀,見了血,她當下,便是嚇得臉都白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一路疾跑到了這兒,這會兒,胸口還在砰砰砰地急跳著,亂沒章法。
直到這會兒,一顆惶惶不安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
屋裡地面上,果真有血,卻也算不上多,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人,這樣的天氣,穿一身輕紗,紗下玲瓏有致的身段和白嫩的肌膚若隱若現,端得是一副香豔,惹男人血脈賁張的畫面。
隻手臂上,卻被劃拉開了一條深長的口子,她也不敢去捂,任由血流了出來。
抬起頭瞄了一眼,剛好撞上裴錦箬冷沉的雙眸,便是又連忙垂下眼去,身軀忍不住瑟瑟發抖。
不知是因為失血失溫,還是害怕,那唇瓣透著些白色,在燭火搖曳中,顫顫巍巍。
裴錦箬目光從她身上掠過,轉而落在了邊上的羅漢床上,燕崇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合著眼,好似睡著了,眉峰一直緊蹙著,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染血的劍,渾身的酒氣。
裴錦箬眉心一攢,驀然便是轉頭往站在邊上的洛霖和常茂望去。
常茂頭皮一緊,趕忙垂下頭去,天爺!方才夫人那眼神忒可怕。
洛霖則還是八風不動地板著臉道,“是公子吩咐的,不讓人處置。屬下們沒了辦法,這才深夜攪擾夫人。”
裴錦箬又轉頭看了一眼好似已經人事不知的燕崇,無奈地嘆了一聲。
再瞥一眼地上抖若篩糠的蕉雨,嗓音卻是冷沉道,“她如今已是知念堂的人,便將人直接送去知念堂罷,若是夫人或是跟前人問起,照實說便是。”
地上的蕉雨一聽,嚇得臉色都白了,忙伏跪在地,砰砰砰連磕了數個響頭道,“世子夫人饒命!世子夫人饒命啊!”
自薦枕蓆,這在高門大戶中,也算不得新鮮事兒,但要緊的是,爺們得認下。若是不認,如同此時這般,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何況,將她送回知念堂……想起傷重被抬出府沒兩日,便孤零零死了的櫻雪,蕉雨渾身抖得愈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