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
大梁自來便有送寒衣的風俗,往年,宮內妃嬪也會在皇后的帶領下送寒衣。今年因著太后新喪,便顯得格外隆重。
就是陛下亦是暫且放下了政事,親自來主持焚衣儀式。
到得奉安殿前,祭臺已搭建好,香案也設好了。
裴錦箬一眼便瞧見了葉準,他一身藍綠色官服,正在忙著與來來往往的內侍、及其他禮部官員們交代著什麼。
這類慶典或是儀式,自然都繞不開禮部。而葉準雖然只是一個禮部郎中,但因著禮部尚書和左右侍郎都已年邁,部中諸事便大多落在了他身上。
他也是個拿得起事兒的,盡皆辦得妥帖漂亮。如今,葉準也就是官階還沒有升上去,卻儼然已經是禮部的無冕尚書了。
葉準好似也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驀地轉頭望了過來,卻只是點了個頭,便又淡然地將視線轉了開來。
裴錦箬蹙了蹙眉心,轉頭往身邊的燕崇望了過去,卻見他半點兒異色沒有,反倒抬手抿了抿她的頭髮,微微笑著。
“燕家表弟與夫人還真是伉儷情深,羨煞旁人啊!”乍然聽得這一聲,裴錦箬眉心一跳,扭頭望了過去,果然是許久未見的福王蕭奕。
接近兩載未見,福王好像有些變了。雖然還是華衣錦服,卻抹不去在邊關磨練後,面容上的粗礪,嘴角含著笑,可笑容卻不及眼底,從前,或許還會粉飾太平,可這一刻,他望著燕崇和裴錦箬,眼底的陰狠絲毫不加掩飾地從眼角眉梢流露而出。
“福王殿下。”不管心裡作何想,表面功夫還是得到位的,該行的禮,還是得行。
“聽說,表弟家前不久剛添了一個小公子?本王不在京城,倒是錯過了,特意備了一份禮,回頭,讓人送去府上。”福王倒是熱情得很,好似從前的齟齬半點兒沒放在心上似的,但他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好似罷了。
戲嘛,誰都會做。燕崇便是拱手道,“多謝福王殿下了。”
“大家都是兄弟,說這些,多見外?”福王笑著,拍了拍燕崇的肩,“現在,本王回來了,只是,母妃喪期未過,等再過些時日,本王在府中設宴,屆時,表弟和弟妹可一定要賞光,到時,咱們再喝個痛快。”嘴上說著熱情的話,偏目光卻這般陰狠,如今的福王,果真長進了許多。從前的福王,若是心裡恨著某人,笑容可做不到這般無懈可擊。
“屆時,六弟也會來吧?”這話,是對著他們身後說的。
裴錦箬心口一緊,與燕崇一道轉過頭去,果然瞧見蕭綦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
聽得福王招呼,這才徐步靠了過來,他一身月華色的錦袍,倒是迎合這寒衣節,仍然是那副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目光不經意瞥過來,裴錦箬卻是蹙起了眉心,下意識垂了頭,往燕崇身後一側。
燕崇狐疑地蹙起眉心,瞥了蕭綦一眼,又往裴錦箬看了過去。
蕭綦卻好似沒有瞧見這夫妻二人之間的異狀,與他們見禮後,便是走到了福王身邊,與他寒暄起來。
兩人都是一臉的笑容,看那模樣,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還要當他們當真是兄友弟恭,親密無間呢。
說了會兒閒話,吉時將至,帝后也先後來了,眾人便紛紛擁至了香案前。
上了香,拜了禮,接下來,便是送寒衣了。
宮中用的寒衣,是將作監做的,雖然與坊間紙肆的樣式也不差什麼,但用的紙自然要好了許多,做工也要精細很多,另外,太后畢竟不比尋常百姓,除了紙衣,還做了一件黑底金繡百鳥朝鳳鞠衣,做工美輪美奐,可惜,卻要燒了。
不過,按著以往的規制,應該是十二套衣裳的,可永和帝提倡節儉,這才只有一套,也是親母子,否則怕還要惹人閒言碎語了。
兩個宮人將那鞠衣取來,捧著交到了永和帝手中。
永和帝已經斂袍跪下,面前正是燒得極旺的火盆,禱告完後,便將那鞠衣擲進火中燒罷,再由皇后主持著,與宮妃、皇子們將剩下的紙衣一併燒了,這送寒衣便算得結束了。
誰知道,意外,卻在這時,陡然發生。
那件鞠衣扔進火中的同時,也不知為何,火盆中的火苗便是陡然竄高,往近前的永和帝身上撲去。
“陛下!小心!”千鈞一髮之際,近旁卻有一道身影,撲在了永和帝身上,替他擋了一下,那火,來勢極猛,眨眼間便灼上了那人背脊,火苗竄高。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