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不代表日後也好。
時移世易,還得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裴錦箬亦是點頭微笑,承了她的情,“那……便借四妹妹吉言了。”
“來了!來了!迎親的隊伍已是快到衚衕口了。”這時,外邊兒已是傳來了丫頭們歡天喜地的叫喊聲。
喜娘在丫鬟的簇擁下,從外而來,一瞬間,空寂的閨房內,便是擠滿了人。
裴錦芸便是悄悄避到了外間,她才不想給裴錦箬湊熱鬧。
外邊兒,已是隱隱傳來“噼裡啪啦”的炮仗聲。
被派出去盯著的青螺小跑著來,笑呵呵地道,“到府門口了,大爺和三爺正領著人堵門呢。”
“大爺讓新姑爺做催妝詩,要作五首,燕世子早有準備,一氣兒便作了十首。”
“帶來迎親的好些都是錦衣衛和禁軍的人,都是練家子,咱們家的人哪裡攔得住啊?”
才不過一會兒,便有人來報說,“堵不住了,已是進門了。”
“啊?怎麼這麼快?”
“姑爺讓人翻牆,又讓人撒喜錢了,一串兒一串兒地撒,都忙著去搶喜錢了。”這門,哪裡還堵得住?
真是軟硬兼施,不擇手段啊……
邊上眾人笑成了一團,裴錦箬在心底腹誹道。
外面腳步聲匆匆,卻是正廳來人催了,“快!拾掇拾掇,扶姑娘去正廳。”
喜娘和綠枝幾個忙幫著裴錦箬整理妝容,正了衣冠,確定一切妥當後,袁嬤嬤取了蓋頭來,鄭重其事為裴錦箬蓋上。
眼前垂下一片紅,裴錦箬被摻著起了身,被眾人簇擁著離開了竹露居,往正廳而去。
這條路,裴錦箬明明走過無數回,唯獨這一回,卻是格外的不同。
往日裡覺得不算短的路程,好像眨眼間,便到了盡頭。
喧囂聲聲而來,聽著喜娘在耳邊小聲提醒“姑娘小心腳下”時,她抬步,邁過了門檻。
廳內的喧囂好像稍稍收斂了些,面前擺上了蒲團,她被扶著跪下來時,從蓋頭的流蘇下望了過去,便也見得邊上另一隻蒲團上落下來一道身影,與她一般一身喜慶的紅。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總覺得好像有些不真切一般。恍惚間,也不知道是哪一場已經掙扎著醒來的夢境,與眼前這一切,何者為真,何者才是幻夢一場。
“岳父喝茶。”
“岳母喝茶。”
“祖母喝茶。”
邊上驟然響起某人的聲音,這般乾脆地改了口,熟稔得這些稱呼好似早就唸過無數遍了一般,廳內眾人便是善意地鬨然而笑。
“瞧瞧!咱們燕世子都迫不及待了,這般乾脆,回頭可要泰山大人給你多封點兒改口費了。”
“那自是甘願的,得此佳婿,裴大人這茶裡只怕都能喝出甜味兒來……”
裴錦箬反倒在這些聲音中,驀地抽回了神魂,她真是糊塗了,這哪裡不真?她夢裡,可夢不出這麼一隻霸王來。
相比於新郎官兒的迫不及待和熱絡,新娘子在敬茶時,便要中規中矩很多,那樣的忐忑與不捨,也與旁的新嫁娘沒有什麼區別。
接過了茶,裴老太太、裴世欽和小袁氏都分別給了訓誡。
與方才喝新女婿的茶不同,這時,裴老太太和小袁氏就不說了,就是裴世欽亦是喉間哽咽,雙眼幾度泛溼。
哪怕是裴世欽與這女兒自來算不得親近,早前,甚至因著孟姨娘的事兒,父女之間還起了齟齬,存了心結,可這一刻,裴世欽卻驀然想起了,許多年前,裴錦箬尚在襁褓中的時候。
都說抱孫不抱子,裴錦桓也好,裴錦楓也罷,他都未曾抱過。可唯獨裴錦箬,他卻是抱過的。
大抵,父親對於女兒,總要多出那麼兩分天生的疼愛。
何況,那是他唯一的嫡女。
猶記得小時的裴錦箬比起同胞的裴錦楓來說,要瘦小了許多,也要安靜了許多,但只要你一逗她,她就會手舞足蹈,笑著回應你。
那笑,便能讓你一瞬間軟了心腸。
只是,轉眼,那襁褓中的嬰兒卻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之後,便是別家的人了。
裴世欽一瞬間,感慨良多,抬起手來,輕拭了一下眼角,什麼相夫教子的訓誡之前已經說了,他最後,輕拍了一下裴錦箬的手,輕道了一聲“去吧!”
裴錦箬心下一顫,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她明明對父親,早沒了指望,情感上也是淡漠,早已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