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還真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考取功名,雖不全然是為了裴錦箬,更多的,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前程,還有,改換他季家的門楣。但如此迫切,卻是全然為了裴錦箬,因為葉槐生說得對,錦箬已經十三歲了,她可等不起他慢慢來。
好在,這一回魁首之爭,沒有白費心力。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個機會。
從昨日到現在,他一直有些飄飄然的感覺,領會了許久未曾嚐到過的意氣風發。
目光再瞥向對面明豔若海棠的裴錦箬時,少了兩分隱忍,多了幾許熾熱。
博文館的年底校驗已經結束,接下來,便是年假了。這便算得暫且閒了下來。
今日,裴家兄妹、姐弟三個,還有他們姐弟二人,一同齊聚葉槐生的小院兒,從望江樓叫了席面來,給季舒玄慶賀奪得魁首之位。
席間,幾人推杯換盞,裴錦楓說起昨日擂臺比試,那端得是神采飛揚,妙語連珠,直說得沉穩如裴錦桓,都心生嚮往,不由感佩道,“真是沒有想到,嵐庭居然不只文才斐然,還練了一手好箭。”
“覺生兄莫要聽信照凌的,我那一手箭術比起燕二公子來,實在還差得遠,昨日,贏得實在僥倖。”季舒玄謙遜道。
“燕二公子那是勳貴之家出身,家學淵源,自然是另當別論。你能與他打個平手,已是了不得了。”裴錦桓道。
裴錦楓這回,臉色卻是微微變了變,小聲嘀咕道,“燕二哥昨日可是盲射呢……”
這話,雖然小聲,但該聽到的,卻還是聽到了。
季舒玄面上笑容微收,不僅因為裴錦楓明視訊記憶體著迴護之意的話,更因為那聲“燕二哥”。
裴錦桓瞥了弟弟一眼,笑著舉起杯子道,“不管怎麼說,嵐庭能奪得魁首之位都是好事,何況,來年春闈,你也要與我和九巍兄一道下場,若是都能高中,那還是同科了,這可是大喜事。來!我們大家舉杯,敬他一杯。”
“那就借覺先兄吉言了。”季舒玄亦是笑了,與眾人一般,紛紛舉起手中酒杯。
只季舒玄的目光卻是不受控制地往裴錦箬望了過去,四目相對,裴錦箬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是垂下頭去,輕抿了一口杯中酒,神色淡淡。
季舒玄的目光便是不由得一黯。
等到宴罷,他便尋到了畫室之中。
裴錦箬果然又在那處專注地賞看葉槐生的畫。
“你還真是喜歡葉大哥的畫啊!”
裴錦箬轉過頭,望著信步走進畫室的季舒玄,不知為何,對於他的到來,沒有半點兒的意外。
只是勾了勾唇,笑道,“與其說是喜歡畫,不如說,是喜歡畫裡的世界。或者說,看著葉先生的畫,我喜歡、欣賞,可更多的,卻是羨慕。”
裴錦箬說著,又轉頭望向了那牆上一幅幅掛著的畫作,“葉先生雖然因著貧寒,吃了不少的苦。只是,他卻也有幸運的時候,你看看,他去了多少地方,見過多少你我都未曾見過的景緻?名川大河,野村山郭……而這些地方,我這一輩子,大概只能在夢裡得見吧!”
“那也未必吧!”在她的嘆息中,季舒玄卻是笑眯眯道,“一輩子那麼長,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
裴錦箬抿了抿嘴角,笑著搖頭,一輩子是很長,可她的一輩子,不管嫁人與不嫁人,幾乎都是可以一眼便望到盡頭。無非就是高牆深院,重門深鎖,哪裡還有什麼別的可能?
季舒玄有的時候,真的讀不懂裴錦箬,一個連鬼市那樣的地方也敢去,敢跟陳五爺談生意、講條件的姑娘,膽大心細,無畏無懼,可為何,到了此刻,卻這麼悲觀?
“你古今是養在深閨沒錯,可你身在大梁,大梁已經比前朝開明許多了,否則,你又如何能常常出門,還可以到博文館唸書?若你想,自然可以有千萬種可能。不如……你往後也考個女官兒來噹噹,往後,讓我見了你,也尊稱你一聲‘裴大人’?”
裴錦箬被他逗笑了,“你就別打趣我了。我這個水平,能夠過得去,不丟臉就成了,想當什麼女官兒,確是白日做夢呢。”
“不當女官兒,你還可以嫁人啊!”季舒玄笑著,似是不經意一般道,“嫁一個能陪著你,踏遍山川、訪遍名跡的人,不就好了?”
這話,似是意有所指。
裴錦箬心頭一跳,便是抬眼望向季舒玄。
而季舒玄卻已是笑著移開了視線,一併也轉了話題,“對了,說起這個,我都忘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你這兒等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