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那人直朝裴錦箬而去,丁洋嚇了一大跳,以為他要對裴錦箬不利,電光火石間,手已緊握刀柄,利刃,當即就要出鞘。
那人卻是搶步上前後,便是在隔著裴錦箬兩步之遙處停了步子,跪下抱拳道,“屬下是奉我家少主之命而來。”
這事態,完全出乎了丁洋的意料之外。他一時愣住,下意識地抬眼往裴錦箬望去。
裴錦箬卻是神色如常,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丁洋將手從刀柄上挪開,遲疑地應了一聲“是”,又往那恭敬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望了一眼,這才退了下去。
裴錦箬揮了揮手,綠枝也是會意地一道退了出去,並掩上了門。
裴錦箬這才望向那人,淡淡的,“你家主子讓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我家少主知道二公子傷了,特意讓屬下送了上好的傷藥過來。”說著,已是奉上了一個青花瓷瓶。
裴錦箬卻只是望著,並不伸手去接。
那人卻也並不詫異,只默了片刻,才將之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除了傷藥,少主還讓屬下帶了一樣東西。”這回,又另摸出一個物件,一併緊挨著那瓷瓶放了。
這回,裴錦箬望過去時,神色間卻多了一抹驚色。
“最後,少主讓屬下給夫人您帶句話,天涼了,這鳳京城中,風雪將至,怕是很冷,二公子要養傷,便莫要出門了。”
說罷,便已是頓了頓首,深深一拜。
裴錦箬正在看著地上的物件發呆時,他怕也是知道裴錦箬不樂意瞧見他,趁著那檔口,人便已無聲無息竄了出去。
綠枝她們沒有聽見她喚人,也不敢進來。
她眨了眨眼,醒過神來,終究是走將過去,俯身將那藥瓶和另一樣東西拾了起來,捧在手裡細看了片刻,這才轉身徐步進了內間。
轉過落地罩,卻見著本應該沉睡的燕崇不知在何時醒了過來,若有所思的模樣,聽得隔扇的“吱呀”聲,這才轉頭往她看了過來。
裴錦箬沒怎麼驚訝,卻很是無奈,“都聽見了?”這人傷成了這樣,還這般警覺,可見即便睡著時,這繃緊的心絃也未曾放鬆。
燕崇卻還是稀鬆平常地笑著,朝她伸出了手。
裴錦箬心領神會,將手裡的物件轉頭遞給了他。
“我瞧過了,確實是真的。”
燕崇一邊翻看著那個荷包,一邊點頭道,“確實是真的,這世上,能如你這般將鴛鴦繡成鴨子的,委實不多。就算是仿造,也未免有些為難人。”
回過頭,見裴錦箬瞠圓了一雙眼瞪著他,他不由低笑出聲,“不過,我喜歡。我家綰綰哪怕是繡只豬給我,我也稀罕。”
裴錦箬哼了一聲,算他反應快,給圓回來了。
“這東西他是何處撿回來的?”這荷包還是她去年閒來無事時做的,因著做的不好,本也沒打算用,誰知燕崇瞧見了,便硬是要討要去,還死乞白賴地非讓她在荷包的邊角上繡上他的名字。
只是,這荷包若是讓旁人瞧見了,就太丟臉了,她非讓他應下不能戴出府去,她才肯給他。
可是,這會兒,這荷包卻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還帶著血跡,又是讓葉準送回來的,其實並不難猜。
“不會是榮王被害之處吧?”
“若是我今日沒能過了這個坎兒,那一定是在那裡被人發覺的。”不過,現在倒是沒用了,畢竟,他這些時日一直在府中“養病”呢,若是要用這麼一隻荷包就來指摘他,未免就太兒戲了。他燕崇不是傻子,永和帝更不是。如今,不過是葉準用來提醒的信物罷了,是以,可以輕易給出。
燕崇翻看著那個荷包,神色如常。
裴錦箬卻是蹙了蹙眉心,有些後怕,這一環扣一環的,原是打的一箭雙鵰的好算盤。若是今日沒能遮掩過去,那到時再拿出這個荷包……
“這件事,他到此時才來提醒,看來,他是真惱了你。”刺殺蕭允之事,蕭綦逃不開干係,而如今,葉準顯然已經站在了蕭綦那一邊,這件事,不管是不是他謀劃,只怕他都不可能不知曉。
燕崇眸底似是有一瞬的沉黯,末了,卻是勾起嘴角道,“這世間的情,並不只因親緣。”
裴錦箬望了他一眼,終究是沒有開口。葉準和他之間,又哪裡是血緣那般簡單?他們都是有自己的堅持與底線,更是清楚地明白,自己腳下的路該往何處走的人。
可有些事情,卻也真的只如血緣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