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箬換了衣裳出來,沒有繞出屏風,便聽得陳嬤嬤母女二人壓低了嗓音在說什麼。
說的到底是什麼,裴錦箬倒是不怎麼在意。
這陳嬤嬤和丹朱半點兒身為下人的自覺也沒有,她進來換衣裳,竟是沒有一人來幫忙,反倒是正在打掃隔扇的雪盞聽見了,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進來伺候的。
無奈的是,這還不無她從前縱容的緣故。
見得裴錦箬出來了,陳嬤嬤母女二人停了說話聲,看上去倒還算得恭恭敬敬,可裴錦箬卻知道,真正的恭敬與這般裝出來的,是截然不同的。
她倒也沒有開口斥責,只是抬起手,朝著桌面上的那隻白瓷碗虛虛一指,“那碗冰鎮寒瓜,丹朱不願吃,便賞了你吧!往後也是一般,認真做事,我不會虧待了你。”
這話,是對著雪盞說的,陳嬤嬤和丹朱母女二人卻是不約而同,微微變了臉色。
雪盞略略猶豫了一下,倒是沒有抬頭去看陳嬤嬤的臉色,便平平地應了一聲,躬身將那白瓷碗捧了,始終低眉垂眼地退了出去。
陳嬤嬤眼皮跳了跳,扯了扯嘴角笑道,“姑娘莫不是生氣了?”
“嬤嬤說什麼呢。丹朱和嬤嬤謹守本分,我只有誇讚的,哪裡會與你們生氣?”裴錦箬笑微微道。
這番話,卻是讓陳嬤嬤聽得眼皮子直跳,心虛地連連偷瞄裴錦箬,卻見她面色如常,這才喏喏應道,“姑娘知道老奴和丹朱的忠心就好。姑娘……老奴之前回了家裡,倒是不知姑娘在博文館中居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按老奴說,這博文館不上也罷……”
“嬤嬤這話就莫要說了,這上了博文館,不說別的,說出去,也是一件有面兒的事兒,我自然知道嬤嬤是心疼我,可這話,若是被父親聽見了,只怕就要當嬤嬤是那包藏禍心,見不得我好的,彼時,我可也保不住嬤嬤。”裴錦箬正色道。
沉默被唬得一愣,忙不迭改口道,“老奴自然是心疼姑娘,哪裡會盼著姑娘不好。那博文館自然是為姑娘增色的,自然該上,可老奴這心裡,卻總是不安閒,就怕姑娘在老奴瞧不見的地界兒再平白受了委屈,那還不心疼死老奴麼?”
“嬤嬤想什麼呢?嬤嬤不能陪著我去博文館,不還有丹朱麼?丹朱今日是得了我另外要緊的差事,如今,想必二哥哥那生辰禮物已然備妥,明日,丹朱就可以隨我一道往博文館去了,有丹朱看著,嬤嬤總能放心了吧?”
陳嬤嬤喜不自勝,“那敢情好,有丹朱看著,總不至於眼睜睜瞧著姑娘受委屈。”
有她看著,自己才怕受了委屈,還得打碎了牙往肚裡咽吧?裴錦箬心底腹誹道,面上卻是微微笑著,如你所願了,你自然該擔心。
說到這兒,裴錦箬又笑望向丹朱,問道,“丹朱,你置辦的壽禮如何了?”
“奴婢想著二公子博學多才,便送一隻筆洗不錯。只是,我逛了好幾家古玩店,都沒有尋著合意的。倒是在清雅齋預定了一隻,要過半個月才能到貨。”
“丹朱的眼光,我自然是信得過的。”裴錦箬溫言婉語,對丹朱信任至極。
丹朱便是嬌美地笑了起來,倒是沒有提過半句銀錢之事。
裴錦箬也毫不意外,儘管她還真不是那不知世事的閨中小姐,以為一隻筆洗,要花整整三百兩。就算有,那也決計不會是丹朱一個小丫頭能買到的。
今夜,綠枝值夜。
等到陳嬤嬤走了,裴錦箬便拉了綠枝的手,塞了一張銀票給她。
“明日,丹朱和紅藕隨我去博文館,你便出門去,幫我置辦一份壽禮。”
對上綠枝有些疑惑的眼神,裴錦箬輕嘆道,“下個月,便是我外祖母的壽辰了。你將壽禮置辦得妥當一些。”
綠枝恍然大悟。
倒也覺得姑娘考慮得周詳。
這幾年來,因著早前太太的死,裴家與裴錦箬外家幾乎斷了聯絡,如今,孟姨娘敢這麼蹦噠,算計嫡出的姐兒和哥兒,不就是瞧著姑娘和三爺沒有靠山麼?
若是重新跟外家親近了,那自然是好。
袁家總不會坐視自家的外孫和外孫女被個姨娘欺辱了去。那袁家是什麼人?可是大權在握的英國公府,若是有了他們做倚仗,那孟姨娘往後就只能夾起尾巴來做人了。
想通這些,綠枝自然知道姑娘交代給她的是件要緊的差事,便連忙道,“姑娘放心,奴婢定將這差事辦好了。”
“外祖母什麼好東西沒有瞧見過,我就算是傾家蕩產置辦出來的東西,只怕在她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