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擔著監察百官之責,可這一上來彈劾就羅列數十條罪責,包括親眷、家奴所犯罪行,都有佐證的可不多見。
再加上,那頭陛下剛剛下令三司徹查,這邊,北鎮撫司就已經交上了人證物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錦衣衛身後站著的,可正是陛下本人啊!
沒想到,陛下隱而不發,一出手,便來了一個大動作。
這年前,整個鳳京城,乃至整個大梁,怕都是要動上一動了。
這李正陽也真是倒黴,不知道被陛下暗地裡盯了多久,被拿來祭了整頓吏治的大旗。真是可惜了,他家前些日子剛給大郎定了祁陽侯家的四姑娘做續絃,這些時日,正大張旗鼓地準備親事呢,如今看來,這祁陽侯家的千金自然是不可能再入他李家大門了,就是他李家這一門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只是,這朝堂之上,因著這摧枯拉朽般的架勢,都是被震懾住了,哪裡還有人敢去替李正陽操心?個個都是緊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謹小慎微起來,就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了個錯漏,落得與李正陽一般的下場,那就當真嗚呼哀哉了。
這事情鬧得大,鳳京城裡都有些風聲鶴唳的感覺,因而,裴錦箬也隱約聽了一耳朵。只到底於她,也沒多麼要緊,只是見她父親終日都很是忙碌,每日早出晚歸的,直到冬月二十四,裴老太太壽辰這天,才告了假,待在了家。
因著不是整壽,裴家並沒有打算大宴賓客,只是請了裴氏族中人一道家宴,也算得聚上一聚。
裴家嫡支就只有裴世欽一房在京,加上裴老太爺過世後,已算得分了家,二房和三房不是裴老太太所出,又在外放,因而只是禮到人未到,可裴家族中卻是到了不少人。
今日,裴錦箬姐弟也是在博文館告了假的,自是要幫著招待來客。
裴錦箬前世對這些族中的長輩倒是無甚大印象,但人總歸是認得的,笑眯眯地一路喊著人,熱切周到,沒有半分的怯色,落在旁人眼中,自有計較。
那隔了房的二老太太便是對裴老太太笑道,“老嫂子,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我看呀,這話當真不假,瞧瞧你家箬姐兒,一段時日沒見,就長成大姑娘了,長得好,待人接物又有大家風範,到底是正室所出,端莊大氣,你往日裡,白操心了吧?”
大抵,天下的正室都有那麼點兒同仇敵愾的味道,看不慣小妾,也看不慣小妾所生的子女,二老太太與裴老太太自來交好,沒有少聽她倒苦水。
裴老太太聽她這麼誇裴錦箬,自然是歡喜,嘴上卻是謙虛道,“你呀,也別太誇她了,讓她聽到了,那還不驕傲自滿了?不過你說的對,如今見她這樣,我這心,才算能放下了。”
“日後,再給你尋個高門貴戶的姑爺,那你就等著享清福了。”二老太太笑道。
這話更是說到了裴老太太心坎兒裡,當下,便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那就承你吉言了。若真有那一天,一定讓姑爺給你包個大大的封紅。”
裴錦箬忙著招待客人,這話,自然是沒有聽見,站在不遠處的裴錦芸卻是聽得真真切切。
抬頭望著人群當中,出盡了風頭的裴錦箬,手裡的帕子,都快扯爛了。
因著今日裴老太太壽宴,她們姐妹幾個的衣裳都是新做的,只裴錦箬的那一身,卻是格外不同。
料子,據說是葛老夫人給的,是貢品,自然是最好的。
大紅遍地金的銀鼠襖裙,外罩了一件大紅色繡折枝梅花的厚絨短斗篷,領子是火紅的狐狸毛,那毛色油亮,擁簇著她本就嬌豔出挑的面容,越發襯得她膚色白皙,吹彈可破。
可瞧在裴錦芸眼裡,卻是愈加可恨。
憑什麼?家世、容貌,就連長輩的誇讚和喜愛,她都要樣樣佔全?她還想要嫁得高門貴婿?裴錦芸咬緊了牙,做夢。
等到拜壽之時,裴家的孩子們個個都拿出了自己準備的壽禮,並說了一番吉祥話,自是一派其樂融融。
裴錦箬送上的那幅佛寺秋景圖,更是得了以裴世欽為首的一眾裴家士子的讚許,特意拿了出去,一道品鑑。
那畫上繪的乃是大相國寺,意境幽遠,裴老太太也是喜歡,拍了拍裴錦箬的手,“好姑娘,你的孝心,祖母都省得了。”
裴錦芸在邊上死死咬著牙,想著裴錦箬不過花了錢,請人畫了這麼一幅畫,憑什麼得了滿屋子人的推崇?而她呢?親手繡了那麼一個萬壽圖的炕屏,卻只得了裴老太太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一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