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悄悄話,聲音可不低,“當年你娘病成那樣她都不肯掏銀子,拿幾個銅錢打發你,這幾年更是沒有來看過阿木,這次來絕沒好事,不管她說什麼你都別答應,拿不定主意就來找我,大伯母給你做主!”
長輩似護崽兒的母雞,凝香心裡越發踏實,笑著點點頭。
李氏這才領著徐秋兒走了。
凝香牽著弟弟走在前面,拿出鑰匙開了灶房門鎖,請章滿夫妻進來。
久不住人的屋子,凝香回來也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物件,自然透露著幾分破敗,章滿環視一週,想到妹妹病逝那年的光景,因為常年彎腰編筐提前佝僂的脊背好像更彎了。
崔氏眼裡只有嫌棄,但想到自己來徐家的目的,及時藏了起來,進屋後熟稔地坐到炕上,盯著凝香誇道:“女大十八變,香兒真是越長越水靈了,舅母剛剛差點沒認出來。”說完又朝阿木招招手,笑道:“阿木躲在姐姐後面做什麼?過來,給舅母抱抱。”
阿木揚起腦袋,詢問地看向姐姐。
凝香還沒說話,章滿鼓勵外甥道:“去吧,你舅母給你準備了一樣好東西。”
確實是好東西。得知外甥女贖身回家,妻子主動提出來看看外甥女,兩家重歸於好。最初章滿並不相信,直到妻子將長子小時候戴的鍍金長命鎖拿出來,還挑了長女最喜歡的一條裙子準備送外甥女當見面禮,章滿才信了。
妻子最小氣,這次肯送值錢的東西,看來是真的後悔當初所作所為了。可惜兩個兒子在他們外祖母家住著,女兒趕巧肚子疼,否則一家人一起過來多好。
阿木看看舅舅,還是想聽姐姐的。
凝香剛要說話,崔氏嘆口氣,走到凝香跟前,悔恨交加地道:“香兒,舅母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們,當年舅母鑽錢眼子裡出不來了,做出了那等缺德事,直到你娘去了舅母才後悔,後悔得這麼多年都沒臉來看你們。昨兒個聽說你贖身了,舅母打心眼裡高興,也顧不得旁人怎麼說了,拉著你舅舅就來了,只求香兒看在舅母真心悔過的份上,原諒舅母一回?”
說著說著低頭,拿出帕子擦眼睛,抬起頭時,眼眶真的紅了,泫然欲泣。
凝香多看了那帕子一眼,餘光裡見舅舅期待地望著她,知道舅舅信了崔氏的話,她笑了笑,柔聲道:“舅母說的是哪裡話,當年舅母要給表哥攢束脩,我都明白,並沒有怪舅母,舅母不必再介懷,今日您肯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您,舅母快坐著歇會兒吧。”
素月常說她老實,但她好歹能看出旁人是真心還是假意,舅舅則老實到了家,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凝香還記得小時候母親跟她說,有一次舅舅去集上賣席子,有個婆子說她家就在附近,想先拿席子回去試試,大小合適了再買,舅舅點頭就答應了,讓對方拿走了席子。
結果對方一去不復返,舅母得知後,狠狠數落了舅舅好幾天。
有時候凝香也氣舅舅這股憨實勁兒,但舅舅天生這種性子,她能怎麼辦?
凝香不願做讓舅舅發愁為難的那個人,崔氏喜笑顏開,她就陪她虛與委蛇,崔氏有所求,她能幫則幫,幫不了的直接道明委屈讓舅舅明白,屆時崔氏再鬧,那也是崔氏強人所難,他們夫妻倆回頭怎麼處理,凝香就管不了了。
小姑娘糊弄起人來也有模有樣,崔氏半信半疑,暫且壓下疑竇不管,蹲下去,將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拿了出來,慈愛地對著外甥的小臉道:“來,舅母請人給阿木打了個長命鎖,保佑咱們阿木一輩子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不由分說地替阿木戴上了。
阿木摸摸胸口金燦燦的長命鎖,很是喜歡,笑著看姐姐。
凝香摸了摸弟弟腦袋。
崔氏又開啟帶來的包袱,取出一條水綠的細布長裙,抵到凝香腰間比對道:“巧了,香兒與你表姐穿差不多的衣裳,這條裙子是你表姐新做的,還沒穿過,就送給你啦。”
細布做的衣裳,在鄉下就算好衣裳了。
凝香確信崔氏是真心想討好她了,卻還是推辭道:“不用了,我衣裳夠多了,舅母還是留著給我表姐吧。”就是弟弟的那個長命鎖,恐怕一會兒也得還回去。
兩人推辭了一番,最後章滿勸凝香道:“那是你舅母一番心意,香兒收下吧。”
凝香這才勉強收下,放到了炕頭。
客套過了,崔氏笑眯眯打量凝香,好一會兒才同丈夫道:“你帶阿木去後院,看看有什麼活計幫忙乾乾,我跟香兒說幾句貼己話,一晃都是大姑娘了,我得仔細囑咐她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