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臘月初的一晚,皇宮裡還沒傳出任何訊息,鎮遠侯府突然被夜襲而來的錦衣衛團團圍住,水洩不通。第二日,京城終於變了天。
先皇駕崩,二皇子蕭珞登基,頒佈先皇遺詔,稱三皇子勾結鎮遠侯府暗殺二皇子、毒害先帝,意圖造反,如今罪證鑿鑿,三皇子幽禁禁宮,終身不得出,鎮遠侯府裴政、裴景寒父子斬首,未滿十六的裴景潤及侯府女眷發配邊關。
訊息傳到東林村,素月怔怔的,凝香卻暈倒了。
陸成抱著昏過去的妻子,愣了愣,才著急地命陸定快去請郎中。?
第195章
?凝香做夢了。
她夢到了裴景寒。
夢見他站在夫人的院子裡,意味深長地問她想不想去冷梅閣做事;夢見他拿出一條紅珊瑚手串,問她喜不喜歡;夢見裴景寒帶著她與素月去遊山玩水,夢見他抱著她欲行不軌,夢見裴景寒站在斷崖下,冷冷地望著她。
而這個男人,死了,或許還,間接地死在了她手裡。
凝香恨過裴景寒,在她絕望地想要回家的時候。當她回到鄉下,當她與陸成生兒育女,時間淡化了她對裴景寒的怨恨,畢竟裴景寒最終還是放過了她。偶爾想起侯府的生活,裴景寒只是她曾經伺候的舊主,一個風流倜讜的權貴子弟,怨恨淡了,剩下的是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感情。
無關情愛,就是一種感情,因為身份,他們絕不是朋友,可也不是單純的主僕,因為她知道,普通丫鬟犯錯,裴景寒會打會罵,她與素月犯錯,裴景寒不會真的罰她們,包括她的贖身,不也是倚仗了這一點嗎?
但那個在感情上三心兩意卻算得上好伺候的舊主,死了。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叫裴景寒的人。
不是親朋好友,說不上多傷心,沒有血海深仇,肯定也不會痛快,凝香心裡,更多的還是一種悵然。好歹相識一場,怎麼就死了?他還那麼年輕,他剛在戰場打過勝仗,是個好將軍,他還是昭昭的爹爹……
不對,昭昭是素月與旁人生的女兒,裴景寒前不久才打了素月,將他們娘倆趕了出來。
胸口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有自責,但當時她與陸成不救那個人,死的就是阿南,是他們陸、徐兩家子。
這世上,生死麵前,誰不想著自己?
也許這就是命吧,上輩子她與素月因裴景寒而死,這輩子裴景寒……
凝香頭疼,她不想再找理由減輕自己對裴景寒的內疚,人死如燈滅,過去的,就過去罷。
她還有她的路要走,她與陸成的,她與孩子們的。
“哥哥,娘怎麼還不醒?”果兒坐在孃親旁邊,盯著孃親的臉,杏眼黑白分明。
“娘累了,妹妹小點聲。”阿南看著孃親的肚子,很是興奮,他聽得懂大人的話了。
昭昭坐在果兒旁邊,懂事地抿著小嘴,不吵香姨睡覺。素月站在炕沿前,心情複雜地看著已經開始習慣陸家眾人的女兒。孩子太小,容易害怕也容易哄,陸家玩伴多,昭昭很快就忘了打她孃親的爹爹,更不知道,她的爹爹……
素月仰起頭,將眼淚憋了回去。
她的女兒沒了爹爹,真的沒了。
為了女兒,素月這輩子都不打算告訴女兒真相。
女兒長大了,她會以為她這個孃親不守婦道,她可能會恨她,但女兒會很安全。
對她不公平,對愛女如命的裴景寒更不公平,但素月相信,裴景寒與她一樣,心甘情願。
什麼,都不如女兒重要。
或許是聽到了孩子們的童言童語,凝香腦袋動了動,醒了。
“娘!”阿南果兒一起叫了出來。
凝香有些怔忪,看到一雙兒女歡快的小臉蛋,情不自禁地笑,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昭昭笑彎了的狐狸眼時,僵了僵,記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素月及時走過來,歪坐在炕沿前笑著恭喜她,“凝香,阿南果兒要多個弟弟妹妹了。”
凝香猜到自己可能懷孕了,這個月她與陸成都憂心忡忡,陸成沒有動過壞心思,她不必顧慮身體,也就沒有告訴他,山雨欲來的時候,懷孕未必是開心的訊息。
凝香望著素月,想要透過她的笑容分辨她的心情。
素月順了順她的長髮,趁陸成送郎中回來之前,輕聲道:“有點傷感,不過我不用再戰戰兢兢了,怕哪天他記起我對不起他的地方,來找我們娘倆算賬。”
不長不短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孩子們就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