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如東宮時的嬌俏柔婉,只一心守著婷玉過日子,只一心服侍太后,以期得到太后的庇護,只是我們都明白太后終有一日會薨逝,那時她又該拿什麼做靠山,幸而她有一個女兒,這樣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因為她有一個女兒……也因為她是趙家的女兒……
皇上見她微微失神,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倏爾空洞,不免擔憂,輕拍她肩,“怎的了?朕瞧著你臉色不好。”
沈嘉玥輕呼一聲,回過神搖搖頭,掙脫了皇上的懷抱,將被子鋪平,自顧自坐在床邊,心情不是很好,黯然神傷道:“臣妾能有什麼事兒啊,皇上不去爽心居瞧溫婉儀麼?溫婉儀飽讀詩書,也能與皇上說上話。”
皇上靠著她坐下,聽她這樣說,語氣也不太和善,道:“你就這麼想讓朕去瞧溫婉儀?”佯裝生氣,露出失望之色,“看來沈昭容不想朕在眼前,那朕就看看溫婉儀罷。”
沈嘉玥低著頭恭送,皇上本不願離開,但見她這樣不識好歹,旋即冷哼一聲,大步離開西配殿。
沈嘉玥本應該覺得輕鬆,可眼前卻浮起一片薄霧,淚水終究是滾落下來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難過,明明是喜事。望著殿門口,青色的人影消失在眼前,沒多久又出現在眼前,原來皇上又折了回來,不顧儀制,抱著他大哭起來,皇上小聲安撫,沈嘉玥卻哭得更厲害了,弄得他不知所措。他離開西配殿,本來真的有些生氣,要往爽心居而去,奈何眼前總是浮現出沈嘉玥的臉,心底暗暗覺出她會難過,便折回了西配殿,結果她真的傷心。
不知過了多久,沈嘉玥才漸漸停止哭泣,皇上衣服上好大一灘水漬,覺得不好意思,歉然一笑如一朵百合隱在花叢中,道:“都是臣妾不適,所幸臣妾為皇上做了新衣,臣妾讓宮人進來伺候吧。”
皇上應了一聲,沈嘉玥忙不迭讓宮人們進來伺候,自己卻往東偏殿整理妝容。半盞茶的功夫,她換了一件輕便的月白色宮裝,剛要打簾入內,卻聽見皇上問錦織自己平素的生活,不免心中一暖,等著裡頭沒了聲音,才打簾入內,揮退一眾宮人,坐在黃花梨木椅上,見皇上把玩著茶盞,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說話,自顧自品著黃山毛峰。
皇上面上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正色問:“方才是怎麼了?怎麼就難過了?你跟在朕身邊也有幾年了,朕還沒見過你這樣失態,看來是朕太不瞭解你了,”語氣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可不許騙朕。”
沈嘉玥也知道剛才這般失態的情景自入東宮,都從未有過,也知道皇上是必然要問的,雖然心底猜出幾分,卻對皇上的話很是感動。
皇上說的對,他太不瞭解我了,他也從未了解過我,或許他不曾瞭解後宮每一位妃嬪,即便是從前盛寵之下的李靜翕,她到底是以什麼心情承受著盛寵的,或許他都並不知道。他真的瞭解一個女子的心麼?她想要什麼,她不想要什麼,他都不知道,而且他也永遠不會知道……
唯女子者,只是希望能有一個愛她、懂她、敬她的男子與她相守到老,不管是粗茶淡飯,還是錦衣玉食,只要和他在一起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即便兩人不能相守到老,但他們還是有過很多很多的記憶,只屬於兩人的記憶……
帝王家卻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感情,也不容許這樣的感情!
沈嘉玥輕輕一笑,笑中帶著甜美與溫情,只是眼裡沒有半絲暖意,比往日冷了許多,“皇上,臣妾不過心底忽然有感觸,倒讓皇上笑話了,都是臣妾的不是。”
皇上刨根問底,“什麼感觸?”
“皇上能陪臣妾到多久?”沈嘉玥一出口,不免悔恨,她明知道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的回答的問題,她當然希望皇上能陪她到永遠,直到生命的盡頭,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能陪他到永遠,她能愛他到永遠,可他卻不能,明知這是一份永遠沒有回報的愛,多少次問自己值不值得?卻總是沒有回答,如今望著他,才明白,就算重來一次,仍然會選擇愛他,這是她一生的決定,唯一的決定。
皇上臉色暗了下來,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換作皇后,或許他會脫口而出‘永遠’,因為他愛皇后,愛多久自然也能陪多久;可眼前的是沈嘉玥,他不會說‘永遠’,也不能說‘永遠’,她也沒資格聽他說‘永遠’。她不是皇后,更不是妻子,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他會許她‘永遠’,會許她一切她想要的,因為她也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女子,可命運就是這樣,她偏偏不是,只希望她下輩子能遇上一個珍惜她的男子。帝王是天底下最最不能動情的人。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