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更大奇蹟的時候平臺本身靠唯一的支點向前挪動。通常並不如此,而是需要在最適當的地方、在非常準確的時刻使用巨大的力量,使其不致動作大大而一發不可收拾,或者上帝開恩,施以小惠,要求重新向相反的方向作艱苦的努力,用槓桿撬4個後輪,設法使車向彎路內側移動,哪怕是半作也好,拉繩子的人們幫著朝同一方向找;一片混亂的喧鬧,在外側用槓桿橇的人置身於密密麻麻、繃得像刀刃一樣的纜繩之中,拉繩索的人有時往山坡下面排開,滑倒或者滾到地上的事並不鮮見,不過暫時還沒有出現什麼大事故。車終於讓步了,移動了一兩拃,但在整個操作過程中前邊外側的輪子一直不停地放上和撤下墊物,以防止在其中的某個時刻、在其懸空或者沒有支撐物的那一秒鐘有失去控制的危險,而這時穩住車的人手不夠,因為大多數人在這一系列亂糟糟的操作中沒有活動的空間。魔鬼正在這谷地上方觀看,對自己的善良和慈悲感到驚愕,他從來不曾想到在他的地獄裡實施這樣的酷刑。
放輪墊的人當中有一個就是弗郎西斯科·馬爾克斯。他已經證明了自己靈巧幹練,一個危險的彎道,兩個非常危險,3個比所有的都更加糟糕,4個非讓我們瘋了不可;每個彎道都要做20次;他意識到自己幹得漂亮,莫非他沒有想念妻子,每件事有每件事的時間,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車輪上,現在它開始動了,必須擋住,不能太早,太早了後面的夥伴們會白費力氣;不能太晚,太晚了車速就會增大,衝過墊物。現在發生的正是這種情況。也許弗朗西斯科·馬爾克斯走了神,要麼是用前臂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要麼是終於想起了妻子,從這高處望了望他的會榮依羅斯鎮,輪墊從手中滑出去了,而且偏偏是在平臺往下滑動的時刻,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反正是他的身體被壓在車子下面,第一個輪子在上面軋過去了,我們還記得,僅巨石就有兩千阿羅巴重。人們說禍不單行,事實也往往如此,我們也會這麼說,但這一次差遣災禍者認為死一個人就夠了。車本來會莽莽撞撞地衝下山坡,不料卻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輪子陷進了路上的一個坑裡,獲救並不一定在應當遇到的地方。
人們把弗朗西斯科·馬爾克斯從車底下拖了出來。車輪從他的肚子上軋過去,內臟和骨頭成了一團漿,下肢差一點兒脫離軀幹,我們這裡指的是他的左腿和右腿,至於另外一條,就中間那一條,不肯安生的那一條,為了它弗朗西斯科·馬爾克斯走了那麼多路的那一條,已經蹤影全無,連一塊肉皮都不見了。人們抬來一副棺材,把屍體用床單裹起來放在上邊,床單馬上被血浸溼了;兩個人抓起始杆,另外兩個人和他們一起走,準備替換,這4個人將告訴未亡人,我們把你男人抬回來了,而那女人此時正把頭探出視窗望著丈夫所在的山,對孩子們說,你們父親今天晚上在家裡睡覺。
巨石運到了谷底,一對對牛又卸了套。也許降下災禍者後悔頭一次太小氣,於是平臺走歪了,撞著了一塊突出的石頭,把兩頭牲口擠在陡峭的山坡上,牲口的腿斷了。必須用斧頭把它們砍碎;訊息傳開後,舍茶依羅斯的居民們都來領施捨,就地把牛剝了皮,把肉一塊一塊切下來,牛血在路上流成一道道小溪,直到把連在骨頭上的肉剔完之前,士兵們用刀柄驅趕也無濟於事,車照樣不能動彈。天黑下來,人們就地紮營,有的還在路上邊,有的分散在小河邊上。監工處官員和幾個助手到有房子的地方去睡覺,其他人照舊用被單一裹,因為歷盡艱難到了地底下而精疲力竭,由於自己還活著而心驚膽戰,所有人都難以入睡,害怕就這樣死去。與弗朗西斯科友情最深的幾個人前去為他守靈,巴爾塔薩爾,小個子若澤,曼努埃爾·米里奧,還有布拉斯,費爾米諾,伊濟德羅,奧諾弗雷,塞巴斯蒂昂,塔德烏,另外有一個前面沒有說過,名叫達米昂。他們走進屋裡,看看死者,一個男子漢怎能如此突然死去而又如此安詳呢,比睡著了還安詳,沒有噩夢,沒有痛苦;然後他們輕聲祈禱了一番;那個女人就是他的遺姨,我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宇,去問她叫什麼對這個故事也毫無用處,要說寫到了達米昂,那也是為寫而寫。明天,太陽出來以前,巨石又要重新上路了,它在舍萊依羅斯留下了一個待埋葬的人,留下了兩頭牛的肉讓人們吃。
人們沒有注意到少了什麼。車開始上坡,走得和來的時候一樣緩慢,如果上帝對人們有憐憫之心,就該創造一個像手掌一樣平的世界,人們運石頭就用不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已經是第五天,走完山坡之後就是好路了,但總是心神不安,身體就不用說了,人們的每塊肌肉都疼,既然生來命該如此,還有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