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事還沒說完。”西莉亞不依。“把其餘的都告訴我。”
安德魯很不情願地說,“他說蒙泰尼是個大勝利。用他的話說,‘銷路好得要命’。”
西莉亞點點頭。這情況跟大家指望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出入,可同時也進一步證實了蒙泰尼剛上市時所傳出的訊息。然而這情況也確實加重了她最近的疑問:她辭職是否太輕率愚蠢?接著她決心在今天——這特殊的日子——一定要把這想法拋開。
轎車飛快地駛過魯那裡洛和摩亞那拉兩條高速幹道,穿過建有現代多層高樓的檀香山鬧市。約二十分鐘後,他們在阿洛哈運動場附近離開了高速幹道,不一會兒就開進美國海軍專用的阿耶艾亞灣。小小的艦總專用碼頭周圍景色秀麗,是軍人家屬的住地。
一條五十英尺長的海軍通用艇,即所謂上將專用艇正開動了柴油機等在碼頭邊。該艇由兩名身穿白制服的水兵駕駛,艇內已有六、七位乘客坐在主甲板的天篷下面。
一名水兵是年輕女子,她管“艇首錨纜”,見喬丹一家上了汽艇就解開纜繩。在汽艇中部駕駛室裡的舵手將小艇緩緩駛離碼頭,進入珍珠港內船隻來往如梭的航道上。
早先在陸上感到的微風,到海上就強勁一些;小小的海浪輕拍著艇身,偶爾小水花也濺到艇裡來。港內海水呈暗淡的灰綠色,水下的東西不是看不清便是根本看不見。
他們這汽艇按逆時針方向環繞福特島航行時,女水手開始講解了。安德魯、莉薩、布魯斯都在全神貫注地聽,唯有西莉亞因沉浸在回憶中,思想開了小差,只聽見一些片斷。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星期日早上……日本人攜帶魚雷的俯衝轟炸機、戰鬥機以及袖珍潛艇突然襲擊了……第一陣攻擊於早上七點五十五分開始……八點零五分戰列艦停泊區炸得地動山搖……八點十分亞利桑那號的前彈藥艙被擊中,一聲爆炸隨即沉沒……八點十二分猶他號被炸翻……加利福尼亞號和西弗吉尼亞號沉入海底……俄克拉何馬號傾覆……總共的傷亡人數為:死兩千四百零三人,傷一千一百七十八人……”
這都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她在想——三十六年,相當於一個人的大半輩子。然而此刻卻覺得並不久遠。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感覺。
汽艇在珍珠港入口海峽附近的小灣裡顛簸起來,它繞過福特島南端便改變航向。突然,前方就是白色的亞利桑那號紀念館,正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
這就是發生事情的地方。我終於來了。西莉亞腦子裡閃出幾行詩句。“給我扇貝殼般的寧靜吧……然後我將踏上征程。(語出英國探險家沃爾特·瑞利(1554…1618)的詩作《多情人的征程》。)”當她向船頭前眺望時,一種不相干的想法冒了出來:這紀念館跟她想象的不同,倒像一節中間癟進去的、長長的白色火車車廂。
又響起了講解聲。“設計師講,‘這中間內陷、兩頭堅挺有力的結構形式表示開始的失敗和最終的勝利’……設計師想到這一點是在設計之前還是設計之後呢?反正無所謂,要緊的是戰艦。現在這戰艦的形狀可以看見了。
真不可思議,就在那灰綠色海水下幾英尺的地方。
“……紀念館橫跨在沉沒的戰艦上方。”
這就是我父親的戰艦,離家後這就是他的家,是他的葬身處……那時我才十歲,遠在五千英里外的費城。
安德魯伸手將西莉亞的手握住,兩人都沒有說話。汽艇上的全體乘客似乎也都有所抑制,緘默不語,彷彿大家的感受相同。
舵手利索地把汽艇靠在紀念館入口處的浮橋碼頭邊,女水手繫好纜繩,喬丹一家與其他乘客一起離了艇。他們朝館內走去時,不再感到腳下在晃動了,因為紀念館築在打入港底的樁上,同沉艦毫不相關。
在靠近紀念館的中心處,西莉亞、安德魯、莉薩站在這水泥建築的一個露天處,望著水下亞利桑那號現已清晰可見的主甲板——近得真有點嚇人。
就在我們腳下的某個地方,有我爸的遺骨或是殘骸。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是死得又快又沒痛苦呢,還是經歷痛苦後才死去的。哦,但願是第一種死法!
先前走開的布魯斯現在回到他們身邊,平靜地說,“我找到外公的名字了,我帶你們去看。”他父母和姐姐跟著他一直來到一方大理石前,石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姓名和軍銜。他們站在其他很多人的邊上,一個個神情肅穆。
在日軍猛襲的幾分鐘裡,單是亞利桑那號戰艦上就死亡一千一百七十七人。由於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