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步槍的強烈衝擊隱隱刺痛外,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有幾片草鑽進了他襯衫的衣襟,撓得他癢癢的。他站起身,撣掉身上的草,慢慢走著離開他躺的地方,離開米勒,走到施奈德躺著的草地上。這地方遠離山體,靠近剛進山谷的幾棵松樹,他們的馬就拴在其中的一棵松樹上。他在施奈德身邊坐了下來,但沒有說話。兩個人等著,一直到米勒步槍的響聲變得微弱。然後他們沿著野牛屍體標誌出的小道,邊走邊剝。

夜晚的時候,三個人都累壞了,話也懶得說。他們狼吞虎嚥地吃完查理·霍格準備好的食物,喝光燻黑了的大咖啡壺裡的咖啡,筋疲力盡地倒在各自的鋪蓋裡。米勒對牛群窮追不捨,弄得他們精力日衰,飲食睡覺是他們感到唯一有意義的事情。有一次施奈德想要改善一下伙食,走進森林,打到一隻母鹿;還有一次,查理·霍格騎馬穿過山谷,來到野牛飲水的小湖,帶回了十幾條几英尺長的鱒魚。但鹿肉他們只吃了一小部分,鱒魚淡而無味;於是他們又回到一成不變的飲食:肥壯的野牛肉。

每天施奈德從一頭被獵殺的野牛身上取出肝臟。吃飯的時候,肝被分成大致相等的分量,大家各拿一份,這幾乎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安德魯斯瞭解到他們三位年長的人吃牛肝,並不是為了賣弄自己。米勒解釋說除非人吃了牛肝,否則就會得“牛症”:身上面板破裂,大面積潰瘍,伴有發燒乏力。瞭解這一點後,安德魯斯強迫自己每天晚上也吃一點牛肝;他覺得牛肝很難吃,沒有纖維組織的牛肝滑溜溜的,微微溫熱,有點臭腥味,但由於他疲憊不堪,牛肝並非不堪下嚥。

在山谷待了一個星期以後,已經有了十堆捆綁好的牛皮,在一個小松樹林裡緊靠著放在一起,但在安德魯斯看來,牛群數量並未減少,它們仍然安詳地在山谷平地裡吃草。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天都是早晨乏力,晚上痠痛。就像先前在草原上跋涉尋找水的時候一樣,在安德魯斯看來,時間似乎從過去的日子裡分離了出來。在高山上的大山谷裡就他們四個人一起生活,但他們的隔離並沒有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反而將他們拉得更遠了,他們每個人都各自行事,單打獨鬥。晚上他們很少說話,即便說話,話題也是和捕獵的某個細節相關。

特別在米勒身上,安德魯斯看到了這種退縮。他總是少言寡語、直截了當,而且越來越沉默。晚上在帳篷裡,他有的時候焦慮不安,眼睛不時地從營地看到山谷,似乎想把牛群固定在某個地方,任其宰割,儘管他並沒有看到牛群;有的時候,他又興味索然,幾乎是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地盯著營火,有人叫他名字或者問他問題,他好幾分鐘都沒有反應。只有在捕獵的時候或者幫助安德魯斯和施奈德剝皮的時候,他才會打起精神;在安德魯斯看來,即便打起精神的時候,他也表現得有點過火,不太自然。他對米勒有一種印象,即便米勒不在眼前,這種印象也揮之不去。印象中的米勒,臉被彈藥煙霧燻得漆黑一團,沒有表情,外翻的厚如皮革的嘴唇緊閉,擋住了裡面雪白的牙齒;他的眼睛珠子烏黑,眼白閃亮、佈滿血絲,眼瞼紅著。有時候,即便在午夜的夢中,這個印象也會出現在腦海裡。他不止一次從睡夢中驚醒,從鋪蓋裡突然坐起來,發現自己呼吸急促,好像受了驚嚇,因為米勒的兩隻眼睛在他腦海中留下的鮮明印象漸漸模糊黯淡,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有一次安德魯斯夢到自己是一頭被追逐的動物。他感到一直有一種東西對他窮追不捨,最後把他逼入到一個死角。他在驚恐中醒來之前,或者在夢中動用暴力反抗之前,他覺得他看到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亮光,盯著自己。

一個星期過去了,接著又是一個星期,營地旁邊的牛皮堆越來越多。施奈德和查理·霍格兩人都變得越發焦躁不安,儘管查理·霍格並沒有直接說出內心的焦躁,但安德魯斯從一天下午查理·霍格仰頭看天的眼神中卻看得出來。那天下午烏雲密佈,天要下雨,而這場雨正是安德魯斯和施奈德盼望已久的。安德魯斯從查理·霍格威士忌越喝越多中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威士忌空酒壺幾乎和牛皮堆一樣日益增多;每天晚上查理·霍格頂著嚴寒,把營火燒得像個大火爐一樣呼呼作響,其他人都熱得躲開了,而他睡覺時卻把許多張他設法用水和木炭灰燒成的濃湯泡軟的牛皮壓在自己身上,安德魯斯也從這一點上看出了他的焦慮不安。

有一天晚上,也就是他們到來之後的第二個星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吃著晚飯,施奈德從自己的盤子裡拿起吃了一半的牛排,扔進火裡,牛排噝噝作響,然後捲曲起來,升起一團黑色的煙霧。

“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