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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人的眼神專注而飄忽,讓曉菌等候了起碼五分鐘。他似乎又想走了。

曉菌叫起來。不要走!隨便說一點!電影、小說故事都可以!隨便嘛,我只要有人和我說話就行!求你啦,求你!說一點就行!你就當著來探監嘛!

那人把食指彎曲,像刮對方鼻樑一樣,在玻璃牆上颳了一下。曉菌已經發現,一哀求他來探監,那人就會有特別遷就感的苦笑,只要那種表情一出現,他肯定就是有求必應了。這一次,那人久久沒說話。那人說,監獄哪有這麼舒服呢?但那人說得非常輕,輕到曉菌根本聽不見。

那人拿著電話,側身靠著玻璃牆。他的眼睛看著茂密的榕樹群,看著那條小徑上。那條小徑上,紅眼睛、黃眼睛的落葉,一陣陣地在風中,雪花一樣地飄落。他真的開始講了。他說,有一個城市東南面的郊區,有一個還不太出名的風景區。傳說發現過外星人的地方。有三個好朋友逃難到了哪裡。他們有一百多萬元的錢吧,可是一路都有追殺他們的人,名字我記不住,我們叫他們老大、老二、老三吧。

是美國片嗎?曉菌說。

那人說,好像是。在逃亡中,老三被打傷了腿。由於傷腿,使他們的逃亡求生比較困難。這個受傷的朋友是他們三個人中,最善良、也是感情最豐富的一個,如果他能順利把分到的錢弄回家,他雙胞胎的兩個妹妹就能上大學了。他的兩個妹妹聰明又漂亮,已經考上大學了,可是沒有錢上學。

這三個朋友困在大山裡,餓了好幾天,因為不認識野草野菇,他們差點食物中毒。所以,真的像紅軍長征那樣,煮了皮帶和錢包吃。因為他們不敢開槍打獵,他們只有十六發子彈。事實上,追捕機構已經開始拉網式的查緝。

等等,不是美國片嗎?他們怎麼知道紅軍長征吃皮帶的事?

是我這麼說的。不是他們那麼想的。明白了?後來,他們知道不出山是不行的,做一個野獸,你守著一個億也沒用。何況,那個受傷的朋友已經因為傷口感染髮高燒了。不治療,他一定會死在山中。可是三個朋友中有一個朋友不同意。事實上,他是老大,不管年齡還是能力,他都是另外兩人的大哥。大哥說,要是帶著有槍傷的傷員出去,馬上就會被人抓住。

另外一個朋友,就是老二,只好冒險給受傷的朋友動手術。其實他一點藥物知識都沒有。只能像原始人一樣處理他的傷員。他用火燒烤過的刀劃開傷口,先把子彈挑出來。潰爛的傷口,像個爛柿子。他從爛柿子中很容易就挖出了子彈頭。然後,挖掉惡臭腐爛的肉,再用火燒烤他的傷口。手術中,老三一直像野獸一樣地號叫,幾乎要撕了他。這樣痛苦的叫喊,令老大生氣,因為這是危險的聲音。老二的手術也因此心慌意亂而做得手忙腳亂。也許正是這樣,傷口裡的細菌沒有統統燒死,老三白白地被痛苦折磨一場,傷口又重新化膿潰爛。老三燒得更厲害了,罵人說胡話,說非常下流的話。

當天晚上,下起了雨。天非常陰冷。大哥叫過老二說,你去把他處理掉。天亮前,我們出山。

老二沒有動。他知道大哥的意思,因為大哥不止說一次了。婦人之仁成不了大器。但是,那個人還是下不了手。他走進了大雨中。實際上,他也知道這樣拖著,大家都會餓死,他也許下意識就是想讓別人的手殺人。所以,他迴避了。等他回來,受傷的老三的草鋪空了。大哥臉色鐵青地站在洞口。和他一樣,全身溼透了。

大哥說,走!

老二沒動。閃電中,他聽到山崖下隱約有人的聲音。大哥的臉更青了,像青銅一樣,黑溼而猙獰,有點怕人。

微弱的呼叫聲像細箭一樣,透穿他們的耳朵。

大哥說,下去!搞定再上來。

那個人感到了危險。

他突然把裝有一百多萬元的編織袋,一下拋下山崖,在他大哥還沒反應過來,就一縱身下了山崖。這個動作,他後來經常反覆回味反覆自我審查。應該說,在鉅款面前,他失去了對他大哥的信任。他就是感到危險。也許還有什麼說不清楚的東西,反正在他大哥的眼睛裡就是看出了危險。他沒有辦法信任他大哥。

那一個閃電太不好了,它把他大哥的形象損壞了,只留下殘暴冷酷的面目。他覺得自己也冷酷殘暴。他也非常討厭自己了,他想他的動作,在他大哥眼裡也是非常貪婪自私的吧。事實上,他不是也很自私地擔心會不會吃了虧?原來都是非常好的肝膽朋友,鉅款面前都變了形……

曉菌說,這片子到底叫什麼?

那人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