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張愛玲在美國依靠寫文討生活,炎櫻則在日本,嫁給了一個上流社會的人物。再後來,張愛玲與炎櫻斷了聯絡。對方為她寄來聖誕賀卡,她也不再回復了。
一九九三年,炎櫻又一次給張愛玲寫了一封信。已是古稀之年的她,在信裡說:“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一個美麗的女生? 我從來也不認為自己美麗,但George(炎櫻丈夫)說我這話是不誠實的………但這是真的, 我年幼的時候沒有人說我美麗, 從來也沒有………只有說過,我想那是因為他愛我。我父親沒有說過,我兄弟沒有說過,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沒有說過,那我怎麼覺得自己美麗呢?”
那時的張愛玲,身體狀況極差,過著孤單而有些潦倒的生活。而兩人的友情,在現實的磨礪之下,也所剩不多了。
炎櫻與張愛玲之間的感情,是奇特的。張愛玲對於生活富足、性格健康的炎櫻,到底還是羨慕。只是,後來兩個人差距越來越大,因著羞愧, 張愛玲不再願與已經和自己不在一個世界裡的炎櫻來往。
而炎櫻,自始至終,也沒有真正地提攜過張愛玲,對她有過太多的幫助。這大概也是炎櫻聰明的地方:她不願惹麻煩,只是希望自己過得好。
但我們也不能責怪她什麼。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怎樣讓自己能過得幸福。而張愛玲,命運給了她傷害,她不但沒有辦法治癒,還讓傷口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一對好友,一開始時,是兩生花,一朵熱情絢爛,一朵寂靜冶豔。但後來,熱情的那朵,聰明地面向了陽光,而寂靜的那朵,暗自枯萎了。
但這兩朵花,大抵都會記得曾一起綻放時,最美的模樣。
亂世淡水之情在良莠不齊的中國文壇,張愛玲該是一個被拋光打蠟後熠熠生輝的名字。而蘇青,這個和張愛玲同屬於20 世紀40 年代文壇的一朵奇葩,她自然有著不容小覷的實力。正是她們印證了“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古語。這兩個女人,她們彼此羨慕但不會彼此嫉妒地相處著,這或許也是她們命中註定的際遇。
如果說張愛玲的童年已經被圈禁在了豪華大宅厚重高牆的陰影下,被森嚴的封建教條籠上了撩撥不散的陰霾,那麼蘇青的童年則符合我們對於一個小女孩自由、無憂、陽光的一切設想。從小跟著外婆生活,她的成長環境充斥著的,是一群長者對一個孩子的無限寵愛。沒有封建禮教的苛責,沒有大家閨秀的各種限制,就是一個相對富裕的市井人家最簡單的生活。也是這份明亮,給了蘇青一生的鮮活,也成了張愛玲眼裡無他人可比的美好。
所以張愛玲是羨慕蘇青骨子裡這份鮮活的,她的生命開始於籠罩著奢靡腐化的深宅裡………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父親和一生追求愛與自由的母親。這是如此矛盾的結合,她的童年自然註定有著非利劍可以動破的陰鬱。母親的吵鬧………父親的刻板,生於大戶人家的小姐,得到的卻是少之又少的寵愛,和不計其數的要做一個名媛、大家閨秀的淳淳教誨。到後來母親的離開,父親開始大量地吸食毒品,所以張愛玲的記憶初始,便縈繞著女人的叫罵和男人的糜爛。這注定了她一生的遊離,也成了她晚年悲劇隱晦的開場。
出生的不同,註定了蘇青與張愛玲,一個終會成為生活的對抗者,一個則會成為生活的觀摩者;一個註定要耗盡一生的熱血和精力,而另一個只是抒發內心的情懷便要費一世真心。
如果說20 世紀40 年代的中國文壇不能沒有張愛玲,那麼蘇青也必定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對於讀者來說這二人的文字或許可以互補,成全一種完美。一個情感細膩在淡雅的文風裡百轉千回,一個凌駕於生活,寫自由、寫慾望、寫世俗,在瘋狂甚至變態的文字裡無法無天。這也讓讀者痴迷於對這二人生活的猜想。
蘇青筆下的人物總被她賦予了一種憋屈感,這個世界的女人似乎永遠達不到她的要求。她想她們更自主、更勇敢、更瘋狂,而現實的女人們總棲身在男人的臂彎下,所以她看不起她們,甚至可憐她們。
早年離異的蘇青對男人帶著本能的牴觸,所以她筆下的男人總是被諷刺的。她已經把自己放進了男人們的生活,當其他女人還在當著賢妻良母,邀著女友逛街、喝茶的時候,蘇青已經把男人變成了她的競爭者、她工作往來的物件。男人們被以這樣的視角看待自然是不解風情的,更不可能高大偉岸。
而張愛玲是愛女人的,她筆下的女人是可愛的、是嫵媚的、是嬌小的。她認同女人應該被男人寵愛保護,她不要求女人要有怎樣的大作為。這到底說明了她是認同了這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