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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下武器,立地成佛。已經開始有小股部隊打著白旗,舉著槍從城外的戰壕裡爬起來,投奔到了共產黨軍隊的隊伍裡。他們一過來,立馬有饅頭米飯招待他們。他們一邊吃著熱乎乎的飯菜,回想著陰冷戰壕裡的日子,個個都淚水漣漣。當時共產黨軍隊的政策是,只要放下槍,歡迎參軍,不想參軍的,給些路費回家也可以。

不論是月明星稀,還是月黑風高的夜晚,都有小股國民黨的隊伍,以班或排的編制,屁滾尿流地投奔到共產黨的軍隊一方。

馮山率領的營,陣地和國民黨胡團長的陣地可以說是短兵相接,也不過有幾百米的樣子,他們每天吃著熱飯熱菜的香味都能飄到對方陣地上去。馮山每次吃喝都能想起槐,一想起沒吃沒喝的槐,他心裡就堵得慌。畢竟是他骨血相連的兒子,馮山就拿起鐵皮喇叭衝槐的陣地喊話,他知道槐現在是胡團長手下的一名連長,手下有一百多人的隊伍。馮山就哽著聲音喊:槐,你帶著隊伍過來吧,只要你說一句話,我派人去接你也行……

他的喊話還沒有完,對面就射來一排子彈,其中有一顆子彈還射中了鐵皮喇叭,讓馮山日後喊話,都變了音調。馮山知道,這一槍一定是槐打過來的,只有槐有這樣的槍法。

正文 下部 父子(9)

孔大狗就爬過來,拽拽馮山的衣袖說:營長,別跟他囉唆了,槐就是個狼崽子,讓我帶幾個人摸過去,把他們幹掉算了。

孔大狗此時是尖刀連的一名排長,屢立戰功。

馮山沒有說話,他舉著鐵皮喇叭,變音變調地接著喊:槐……

迎接他的又是一陣子彈,不論槐如何對馮山,馮山依舊對槐不離不棄地努力著。馮山的喊話聲帶著幾分哽咽,劃破夜空,支離破碎地飄到槐的陣地上。槐對馮山的攻勢一直無動於衷。

每當有對方陣地上計程車兵哆嗦著身子投奔過來時,馮山都一一地把他們看了,他希望在這些人裡看到槐的身影,然而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他看著對方這些士兵或下級軍官狼吞虎嚥地吃第一頓解放飯時,他的眼圈就紅了。

每每這時,文竹理解地望著他,站在他的身邊小聲地說:槐遲早會過來的。馮山甩著一隻空袖筒走遠了,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給眾人。士兵們理解馮山的心思,不好安慰不好打擾,讓馮山一個人去孤獨。

在又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馮山躲在營指揮所裡沉思默想的時候,孔大狗興沖沖地跑進來報告,因為興奮,一向口齒流利的孔大狗變得口吃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報告營長,那小子讓我抓……抓到了……

馮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瞅著孔大狗,孔大狗就結巴著又說了一遍:營長,槐,我們抓到了。

馮山這才靈醒過來,接下來他就看見兩個士兵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槐走了進來。馮山的心就忽然顫了顫。他把目光投向槐,槐瘦了,也黑了,頭髮很長,鬍子好久也沒刮過了。槐蓬頭垢面地站在馮山面前,此時的槐換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

孔大狗就說:營長,這小子裹在一群老百姓中間,可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槐梗著脖子,目光望著別處。

馮山揮了一下手,讓人給槐鬆了綁,又讓孔大狗去後廚那拿來兩個饅頭遞到槐的面前。槐別過頭去不看饅頭,他甚至還閉上了眼睛。馮山望著眼前的槐,一時間百感交集。他想起了槐小時候,菊香牽著他的手,站在風雪中等著他從賭場上回來。那會兒,他喊他舅舅。稚氣的喊聲讓他心裡湧起無限的甜蜜和責任,他在心裡一遍遍地發誓:以後一定要讓菊香和槐過上好日子。他捧起槐那張凍得通紅的小臉,心裡就有一種癢癢的東西爬過,他吸溜下鼻子,望一眼菊香,這些日子在賭場上的苦和累,便都沒有什麼了。

正文 下部 父子(10)

這一切回憶恍若就在昨天,可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他望著眼前鬍子拉碴的槐,心裡就有種要哭的衝動,他揮了一下手,孔大狗帶著兩個兵撤下了,此時,只剩下他和槐兩個人了。

馮山悠長地嘆口氣道:當初你不該投奔胡團長。

槐背身衝著馮山說:你投奔了共產黨,我只能投奔胡團長。

馮山就叫一聲:槐—

槐又說:我有名字,叫劉槐。

馮山聽了這話,心裡就又顫了顫,劉是菊香的姓。他多麼希望槐也姓馮哇。從這點上來看,槐並沒在心裡接納過他,從來沒有。

馮山有了種想和槐傾訴的願望,於是他就說:槐,我對不起你娘。

槐就血紅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