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雄進來了,一臉嚴肅地說:“梅蘭,我都聽見了。你有一個很優秀的女兒……”
梅蘭冷笑一聲,打斷道:“我說這些,都是用血和眼淚換來的經驗,我不能讓她每天活在夢中。這麼下去,她將來肯定比我活得還要慘!史先生,你是這個陸老闆的姐夫,你說說,我是不是在把親生女兒往火坑裡推?”
史天雄艱難地選著詞彙說:“我不想評價陸承偉這個人。你作為母親,剛才已經說了很多過頭話,太不應該了。紅雨嫁給一個有錢人,她一輩子就幸福了?你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梅紅雨也接了一句:“還不是覺得養我有恩,我又掙不來金山銀山,靠不住。”
梅蘭的眼睛漸漸變得空洞起來,表情開始有點偏執,嘿嘿嘿地怪笑幾聲,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悲嘆一樣地說:“是我自己想變成這樣嗎?我有過理想,有過抱負,也想那種有美滿愛情的家庭生活。可現實呢?理想碎了,抱負散了,愛情連個面都沒讓我見。回城了,我還想尋找,可總是找不到。工作換來換去,工資沒漲,物價早漲了。不中用的男人死了,女兒還小,我怎麼辦?好不容易這才進了紅太陽。幹了不到三年,我又得了這種富貴病……我這個當媽的確實窩囊透了,背時透了。我對女兒有什麼養育之恩?什麼也沒有!現在,國家國家不管我們了,單位單位不管我們了。我能活到今天,全靠我女兒養著。我是一個多餘的人。我讓女兒去傍大款,連個人都算不上了。你們都這麼看我,我,我……我認了。”說著說著,目光變得遊弋而神經質起來,飛快地看了梅紅雨一眼,顫抖著聲音說:“小雨,媽不再拖累你了,不再煩你了。你愛追求什麼追求什麼吧,愛嫁給誰就嫁給誰……”猛地站起來,一頭朝牆上撞去。
三個人都沒想到梅蘭突然會有尋死的念頭,未及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梅蘭伴著一聲沉悶的響,跌倒在牆角。梅紅雨尖叫一聲,撲了過去。史天雄抱起梅蘭一看,只見梅蘭額頭左側磕出一個大血窟窿,人已經昏死過去了。梅豐用力掐著梅蘭的人中穴,梅蘭還是沒反應。
陸承業站在門口一看,大聲喊:“天雄,還愣什麼!車在外面,快送她去醫院!她是個病人!你們真是……”
史天雄抱著昏死的梅蘭,飛快地跑出院子。
幾個人忙到後半夜,才把梅蘭接回家靜養。又怕梅蘭情緒反覆再生不測,又怕梅紅雨不請假被炒了魷魚,第二天,史天雄從“都得利”叫來兩個女職員,輪留看護梅蘭。
第三天,金月蘭來到牌坊巷看了梅蘭。正巧,梅紅雨這天也請了假,見到金月蘭,講了不少千恩萬謝的話。
從堂屋出來進了史天雄的廂房,金月蘭笑道:“西平的老少美人,都成你的鄰居了,怪不得你遲遲不願搬家。開玩笑。你二哥剛才打了電話,催問你看沒看他們的什麼銷售方案。看來需要克隆出三五個史天雄才夠用。”
史天雄感嘆道:“事情都擠到一起了。紅太陽這個全員推銷方案,理論上還是不錯的。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他們急需資金,恐怕只能一試了。”
金月蘭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特快專遞,“嫂子來的。你快看看吧,別誤了大事。”
史天雄把特快專遞撕開,取出一頁紙,瀏覽一遍,呆呆地坐在那裡。金月蘭關切地看著史天雄。史天雄把紙拿起來,自言自語說:“這是最後通牒。一個星期內我不離開西平,只有離婚了。”抬頭一看,梅紅雨正拿著香蕉,站在門口。
梅紅雨道:“金總,你們吃點香蕉吧。”
江榕推著腳踏車進了院子,喊道:“金總,史總,出事了。王小麗的未婚夫孟永軍在湖北犧牲了。世光他們也回來了。部隊希望王小麗能去一趟抗洪前線,參加追悼會。誰知道王小麗受刺激太大,不會哭,也不會說話,人像傻了一樣……”
話沒說完,史天雄和金月蘭推上車子出了院門。
王小麗面無表情,瞪著驚懼的大眼睛,像一具木偶一樣,坐在“都得利”會議室的椅子上。楊世光、李姐和孟永軍的母親圍在王小麗身邊,一箇中校和一個少校,焦急地站在窗前踱步。
中校拼命嘬了一口煙,對楊世光說:“老團長,這可怎麼辦?孟永軍他們一個艇,就救了400多人,他犧牲前,又把救生衣給了新戰士。軍區首長專門叮囑,一定要讓他的親人見他一面。王小麗和孟永軍談了三年,在孟永軍他們連,很有威信。你說……”
金月蘭哭喊著跑進來,“小麗,小麗,你是怎麼了?”
史天雄圍著王小麗觀察一會兒,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