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次親密接觸。這次親密接觸來得太遲了,來得太不是時候了。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像同在一個戰壕裡的戰友一樣,在激烈戰鬥的間隙裡,相互幫助著包紮傷口,相互交流著戰鬥經驗,目的似乎只有一個:為了更多地消滅敵人。史天雄一邊擦拭著,一邊輕輕地說著,“太危險了。你什麼時候落下了這個毛病?這種關鍵時期,你可不要病倒呵!這就像打仗打成了膠著狀,誰能夠頂住,誰就是勝利者。困難當然還會有很多,只要我和你沒有倒下,‘都得利’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你聽聽那些孩子們唱的什麼歌?我覺得我走這一步,還是走遲了。好在,我還是走了出來。現在做,還來得及。我越來越堅信我們現在做的一切,對於中國未來,是有價值的。”這種自言自語,雖然是在激勵自己,可也需要得到傾聽者的反饋。又獨語了一會兒,史天雄發現了異常。金月蘭的兩手熱燙,雙頰緋紅,呼吸也有些急促,晶瑩的淚珠兒,像清泉一樣,從兩隻眼睛裡汩汩流出。史天雄把金月蘭的軟綿無力的手緊緊抓住,愣愣地看著這個像進入了迷幻或醉酒狀態的熱燙熱燙的女人,不知所措地問:“月,月蘭,你,你又怎麼了?”
金月蘭的思緒早就滑向自然而純粹的女人的思維模式裡。她不再是一個身披戎裝的女戰士、女英雄了。她僅僅是一個女人,是一個需要愛,需要愛護,甚至需要征服的女人。一個英英武武的男人,在她病弱的時候,這樣仔細地擦洗她的臉、她的手,這還是第一次。這個男人,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呀!是她在少女時代都願意身心相許的男人!這種如夢似幻的情景,難道真是現實嗎?如果它真的是現實,那麼,前20年所經歷的苦難,和眼前遇到的艱難,一種早已中斷了的,在最近一兩年努力尋找卻還沒有完全找到的感覺和記憶,慢慢有了溫度,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因為冬季過於漫長,因為倒春寒的頻繁光臨,這種甦醒的過程,也變得綿長起來。聽著史天雄的喁喁訴說,她又覺得這種兩個人的世界不大真實。其實,她那完全甦醒了的成熟女人的身體,已經先她的理智,控制住她了。這種渴望男人全面進入的念頭,早像一個電閃,把她著著實實地擊中了。聽到史天雄關切的問詢,金月蘭突然來了力量,掙脫了史天雄的手,又把史天雄的雙手死死地抓住,緊緊壓在起伏的胸前,喃喃地問一句:“天雄,你愛我嗎?”
史天雄不加思索地點點頭。
金月蘭用毛巾擦擦眼淚,急急地追問一句:“你真的愛我嗎?”
這確實已經不是個問題了。這個問題,史天雄已經成功地解決了。袁慧、陸小藝,都沒有真正贏得他作為男人的全部情感。梅紅雨呢?她只是史天雄生命中一片獨特的風景。他對梅紅雨的感情,是因為陸承偉的存在,才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地出現過。如果沒有陸承偉對梅紅雨近乎瘋狂的追逐,梅紅雨只不過是長得像他少年時喜歡過的一個女孩的小姑娘。經過這次變故,他已經完完全全認識到了這一點。他已經為自己潛意識裡把梅紅雨當成一個女人來看,羞愧難當過。眼前這個女人,才是他生命的另外一半啊。他曾經對這個女人隱瞞過自己已婚男人的身份;他曾經在長達三個月的巡迴報告途中,在十幾次春夢裡和這個女人一起出現在無數個稀奇古怪的場景裡;更重要的是,他和這個女人有著幾乎可以重疊的精神世界。
史天雄抽出自己的雙手,捧住金月蘭滾燙的臉,用宣誓一樣的口吻說:“月蘭,我是真心愛你的。”
金月蘭猛地坐了起來,伸手抓住史天雄的手腕,幽幽地說:“20年了……我終於等到了……我……我想用我的整個生命,感受到這種愛……現在就要……”
史天雄聽到這聲召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他感到一個壓抑多年的另一個自己突然間甦醒了。10年了,他第一次感到來自於生命源頭的強烈衝動。自從陸小藝對到部隊探親不再熱衷之後,史天雄漸漸地也把做愛當成了一種丈夫必須擔負的責任和義務。長時間受一種理智的支配,這種能力不可扼制地在蛻化著,最後乾脆進入了冬眠期。這種狀況,讓史天雄感到悲哀。在很多個夜晚裡,他曾經期待過讓人激動的事情進入夢境,結果,青年時期經常經歷的夢中時光,從來都沒有重現過。有的時候,他也對這種過早出現的蒼老徵兆感到恐懼。畢竟,他還不到50歲!現在,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另一個自己醒了過來。我還沒有真正老朽!這個發現讓他激動起來。他像是一個突然被衝鋒號驚醒的戰士,無所畏懼地衝殺起來。
城池不但沒有設防,而且用20年的時間準備了這次入城的狂歡儀式。當他們共同在輝煌的華彩樂章